卢辰钊倏地从床上弹起来,起身换了件宝蓝色直裰,比往常多了几分儒雅之气。
是了,那是个没心没肺的!
他若再这般等着,没准就成全了她和闵裕文。
想得美,他是那么蠢的人吗?
莲池早就准备好了马,将缰绳递过去,眼巴巴劝道:“您可要记着,您是去辞行的,既是辞行,便要叫对方觉得不舍。您不是去争吵占理的...”
半青开门,话都没说,便被卢辰钊一记冷眼吓得让开。
他走过影壁,径直往李幼白房间走去,来的路上便都想好,他要走了,去淮西一个多月,要跟她好好道别。
可当看到李幼白圆鼓鼓的小脸,嘴里塞着石榴籽时,便有点浮动火气了。
但也能压住,他咳了声,她抬头,又咀嚼了几口,待看清是他后,惊讶地站起来,鼓着腮帮问道:“你不生气了?”
原本压住的小火苗,噌的烧上来了。
所以,这便是她处理争吵的固有模式,擎等着他自己消火,然后若无其事当什么都没发生过吗?!
第64章
桌上有一碟剥好的石榴籽, 另有半个大石榴,黄里透红的皮四处开裂,汁水沿着裂痕滑到碟中, 有两只蜜蜂围在那儿嗡嗡作响。
卢辰钊看她趁机又咀嚼了两口,仓鼠一样瞪着圆圆的眼睛,想吐出来籽,又觉得为难,腮颊动了动。
他低头, 沉声问道:“生什么气?”
李幼白:“那就好,我便知道卢世子是个心胸开阔的。”
见卢辰钊仿佛忘了, 她也不愿再提, 终归是稀里糊涂让不好的事过去,如此也省的麻烦。
“你吃石榴吗?”她趁机吐掉石榴籽,拿起盘中的半块递到他面前,葱白柔软的手指, 食指处能看出明显的薄茧, 她应当刚练完字, 攀膊未解, 束在肩后露出半截雪白的手腕。
卢辰钊喉咙动了下,
却没接。
伸手捏起盘中剥好的, 咬了一颗, 李幼白问:“甜吗?”
“尚可。”他矜持, 吃完一颗便没再拿。
李幼白笑:“后院那棵石榴树自己结的果子, 院子向阳, 日头晒得多, 便比旁的石榴熟的更早。我和半青摘了几个,有些已经被鸟雀啄烂了。”
卢辰钊知她避重就轻, 想是要含糊过去,心里愈发不舒服。
“你待会儿走,我让半青帮你装两个带回去。”
卢辰钊:他刚来,她便惦记自己离开,还真是叫人心寒。
“我不爱吃石榴。”
“那便给莲池吃,他什么都不挑的。”
卢辰钊坐下,李幼白跟着落座,她瞧着与从前一样,但眼神总是刻意避开他的,连那笑都显得极其生硬。
“我要去淮西了,你知道吗?”
李幼白点头:“我知道的,大理寺内都有公职调遣记录,你是去查案子。”
“所以你也知道我会离开很久?”
“淮西距离京城很远,水路陆路都走的话往返也得二十多日,再加上停在淮西查案需要的时间,你约莫得入秋回来。”
听听,可真是思维清晰,脑筋清楚。
卢辰钊却更生气了,原还想压着不朝她发火,可他觉得委屈,一股脑的热情撞上一盆冷水,不,一桶冰水,把他燃烧正旺的心浇的透湿冰凉。
“那你没有什么话想跟我说?”
“我?”李幼白愣了瞬,旋即说道:“那你路上要保重身体,切莫贪功贪急,凡事缓着来。”
他要查的案子牵连甚多,不仅仅与当地商户有关,更可能有官员参与其中,所以也不可大意,行差踏错。但李幼白觉得,他办事沉稳,从不心浮气躁,关键时候自己都能拿捏住分寸,所以她的提醒实则没有意义。
“还有呢?”
卢辰钊静静看着她,她也看过来,漆黑的眼眸像清泉里浸过,又亮又水润。
“没了。”
她说的干脆利落,毫不拖泥带水,甚至一脸茫然和理直气壮。
卢辰钊扶额,少顷抬头:“所以那日之后,你没有想过咱们两人的对话,没有想过咱们往后的关系?所以如若我今日不来,你也不打算主动同我说话,对不对?”
李幼白愣住。
卢辰钊又道:“我既过来寻你,便不准备让你就此略过。我要一个答案,让我安心去往淮西的答案。”
“李幼白,平心而论,你喜欢我吗?”
李幼白捏着手心,后背开始出汗,她不想回答这个问题,因为没法回答,会让她觉得很是为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