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日还好,这都三日了。
铁打的身子也熬不住,世子爷更是肉眼可见地消瘦下来,原先俊朗矜贵的脸满是意气风发,而今却疏于打理,透着股森冷郁沉,衣裳也不换了,穿着那玄色修身长袍都沤出酸味。
莲池不敢说,每日备好洗澡水,世子便整个儿泡进去,泡完又湿漉漉的出来,扯了大巾随意一裹,看着生无可恋的模样。
大理寺的同僚来看过他,悄悄与莲池嘱咐,说是寺正大人是被孙少辉的五日期限愁的,叫莲池最好别惹他。
莲池可不这么想,孙少辉那点事算什么,即便世子爷当真查不出,还有镇国公府托底,总不济受顿呵斥,罢官回齐州。
世子爷分明是受了情伤。
嗨,莲池拍了下脑门,听到门外有人叩门,便无精打采上去,只以为是大理寺的人,不成想一打开便看见半青的大圆脸。
“半青,你可来了!”莲池像看到救星一样,几乎就要尖叫起来,抱着半青便委屈了。
半青愣住,甩他,甩不开,嫌弃地怕他鼻涕擤上,便拿手推他额头,粗声道:“一个大男人哭哭啼啼算什么样子,真丢人。”
莲池瘪了瘪嘴,往她身后探头探脑,却没看见李幼白的身影,遂愣住问:“李娘子呢,没跟你一道儿来吗?”
半青抹平被他弄皱的衣袖,道:“闵夫人请我们姑娘过去说话,这个时辰应该还在用膳。”
“她去闵家?”莲池说完便捂住嘴,可他的声音实在是大,卢辰钊那耳朵又很是灵敏,“闵家”二字犹如尖锐的针,狠狠扎着他的神经,他将那帐子胡乱一扯,“撕拉”一声,帐子被生生扯落下来。
半青点头,又把怀里的东西往他手中一送,都没来得及开口,莲池又问:“她怎么能去闵家?”
半青张嘴:“姑娘为何不能去闵家?”
“她...她和我们世子爷...”
半青歪着脑袋,等他结巴完那话,却无论如何结巴不出后头的,遂抱着手臂往后一站:“我之前也都说了,姑娘要嫁谁,还真说不准,偏你笃定,这会儿倒是说不出话了吧。”
“姑娘跟闵郎君的亲事是打小定下来的,不光你我知道,朝堂上那些官员也都知道,往后你也别胡思乱想,该做什么做什么吧。”半青拍拍手,指着他怀里的东西说道。“这是上回骑马,世子爷借给姑娘的披风,现下已经洗好,半分褶子也没有。那我走了。”
她便要转身,莲池一把拉住她,“你等等。”
“说话便说话,别拉拉扯扯。”半青一把拍掉他的手,问:“你还要说什么?”
莲池:“我...”
屋内传出一声低斥:“莲池,关门,滚回来!”
莲池将那披风递上前去,又抬眼瞥向扯得稀烂的帐子,战战兢兢打了个巨大的哆嗦。
便听又是一声布帛响声,金丝滚边的杭绸披风瞬间变成两截,接着又是一声,四截,然后,莲池便数不过来了。
最后,他只能拿扫帚将地上的破布片子清理干净。
床上,那人面朝天静默地躺着,这下更好,感觉是一具行尸走肉了。
李幼白从闵家出来,已然临近傍晚。
她惦记着卢辰钊,怕他因大理寺的事焦虑,吃不下饭,便顺道买了只烤的酥脆的烧鸡,用油纸包裹好抱着来到卢家。
门虚掩着,她轻叩后便吱呀打开。
莲池蹲在屋檐下,两手抓着脑袋不知在想什么,屋内静悄悄的。
卢辰钊买的宅子虽是一进一出,却是精致清雅,无不奢华的,进屋的那扇门,用的是上好楠木,她
走近些,刚要同莲池问话,便听见里头一声脆响。
像是碗盘摔碎的声音。
莲池抬头,本是惆怅的脸在看到李幼白的刹那,登时闪过狂喜。
门打开,屋内一片狼藉。
盛着菜肴的碗碟打的稀碎,远处榻上,那人直挺挺躺着,一动不动。
淡淡的酒气外,还有一股令人皱眉的酸味。
李幼白抱着烧鸡往里走,刚挪动脚步,那人冷冷开口:“出去,我不吃饭。”
李幼白站定,莲池朝她使了个眼色,随即蹑手蹑脚将门从外合上。
许是没听到人离开,卢辰钊屈膝将鞋子踹掉,又道:“我说了,我不吃...”
他侧眸朝门口瞥了眼,“饭”字卡在喉咙,人就像被火烤过一样,倏地爬起来,手忙脚乱跳下床,却不提防,一下跳到碎瓷片上。
脚趾佝偻起来,弯着腰连跳几下,面色尴尬地靠着雕花屏风立住。
“你来做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