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日他当着李幼白的面主动提起,让闵裕文很是意外,意外之余更是好奇。
“所以,那件事是真的?”李幼白屏住呼吸,生怕错过一分一毫。
闵弘致忽然朝她看来,像是在看她的长相,少顷笑道:“哪件事?”
老狐狸!
李幼白静下心,深知不应唐突,便借口说在国子监听了些谣言,又将那谣言简单说给他听。
闵弘致听完,点头:“嗯,是真的。”
“但您方才说,您和状元郎还有我父亲是好友。”
“曾经是。”
“何时不是的?”
闵弘致看着她,忽然问:“你跟你母亲有多像?”他从她脸上看不出李沛的影子,一点都没有,但他仿佛看到另外一个人,从她偶尔的神情中。
李幼白面不改色:“见过的人都说像。”
闵弘致笑,转身走出殿门。
他没有回答何时决裂的,但李幼白猜想,应当是在他背叛父亲的那一日起,三人的情谊便彻底断了,而这道观,修来不是因为他尊道,而是为了弥补当年的亏欠,更或者是为了让自己心安。
“你没用胭脂?”两人沿着甬道往回走,闵家位于京城偏东的位置,京城地贵,但也不妨碍闵家宅院辽阔,以至于走了半晌,还未能窥见全貌。
李幼白嗯了声,道:“我不习惯用这些东西。”
闵裕文侧眼看过去,此时她面颊皙白,浓密的睫毛遮住情绪,瞧着应当还在想与父亲交谈时的对话,他沉默起来,两人一直互不作声,直到走进光影内。
李幼白抬头,看见几盏明晃晃的灯笼随风摇晃,灯笼纸上写着“闵”字。
她的确有些失神,在她听到闵弘致坦白的那一刹,她没有感到愤怒和憎恨,即便这是身为女儿该有的情绪,但她没有。而是一种很奇怪的感觉,或者可以称得上是错觉,她竟觉得闵弘致似有隐情。
“李娘子?”闵裕文一连叫了几声,李幼白才恍惚地看过去。
他面朝自己,手里提着一盏六角宫灯,每一张灯笼纸上都画着不同景象,等灯笼转起来,那图案又像动起来似的,活灵活现。
“是母亲叫人做的小玩意儿,说是小姑娘都喜欢。”他递过去,又问:“你可喜欢?”
李幼白低头看了眼,温声道:“喜欢。”
闵裕文弯了弯唇,随后负手与她继续往前,不多时,半空升起烟花,陆续炸开流光溢彩,砰砰的响声不绝于耳。
光影错落,忽明忽暗于两人面上,周遭除了风声,便是烟火声。
闵裕文扭头看向专心望着烟火的人,她仰着头,眼里盛着细碎的光,侧脸像是一道剪影,温柔可人。她忽然转过脸来,唇边一片雾气。
“闵大人,这是我第一次在别人家里过年,谢谢你!”
闵裕文心间一动,上前低头,李幼白望着他,浅浅的笑着,他突然有种想要抱她入怀的冲动,但也只是冲动,最终理智战胜了情感,他微微一笑,道:“不必客气。”
“还有,你叫我明旭便好。”
齐州镇国公府
卢辰钊与镇国公卢俊元等着各房叔叔到齐,又见卢家郎君皆以抵达,便一同去往寿喜堂给祖父拜年。祖父年岁大了,不似年轻人那般能熬得住,往年每每吃过晚膳,给小辈们发红包后,便歪在榻上迷糊过去。
今年怕他睡得更早,故而他们在饭前过去,饶是如此,走到楹窗外时,呼噜声还是传了出来。
几人面面相觑,继而哈哈笑起来,他们走进堂中,冲着屋内跪下拜年,之后便蹑手蹑脚离开,祖父翻了个身,鼾声更响。
族里事多,卢辰钊又是世子,从早忙到晚都不得空闲,偶尔坐下喝口茶,没多会儿便又被叫去主理打点。内宅的事有母亲,外面的事父亲却是逐渐放手,叫他去担当。
空隙里父子二人还说起京中大事,因着姜皇后在玉堂殿被砸,陛下迫于压力叫崔大人暂时休沐在府,年后也没说何时复职,但从吏部听来的消息,却是正在着手选拔将作监的新任管理者。
卢俊元叩了叩桌案,问:“你对此事怎么看?”
“姜家和崔家争斗多年,此番不论结果如何,必有一伤。而经过此事之后,两家局势便会分明,儿以为,或许陛下另有深意。”卢辰钊瞥了眼门外,压低声音,“姜家联合老臣施压,不惜动用御史台势力,如若仍旧不能彻底摁倒崔家,叫他们失去与之对抗的能力,那么此举便是徒劳。
陛下明面上处置了崔大人,但并未伤及根本,只是叫他休沐罢了。其子崔钧依旧任大理寺卿,其女崔贵妃更是恩宠不断,照此猜测,事情没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