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嗯。”
听听,连嗯都是语气上扬的声调,一看便知相处愉快,莲池趴在屏风上,扒着边缘咧嘴高兴:“你们说什么了?”
卢辰钊睁眼。莲池打了个寒噤,忙闭嘴退出里屋。
燕王去仙居殿用午膳,吃了几口便道:“崇文馆最近修书,调了很多人过去,母妃知道镇国公府吗?”
崔贵妃爱答不理,喝了口粥便放下调羹。
燕王自顾自说:“镇国公府今年也往京里送了人,还是世子卢辰钊,父皇让他和几个勋爵子弟一并入崇文馆,与太子伴读。”
说是伴读,其实只待一个月而已,燕王琢磨,父皇是想借伴读的名义让太子与几人迅速熟悉,毕竟太子是储君,储君就该与勋爵世家紧密联络,日后登上帝位,也能处理平衡好世族与庶族关系。
帝王之术,重在均和。
崔贵妃近日来疲惫的厉害,闻言也只是点了点头,不感兴趣回了句:“你与你那两个哥哥处好关系,旁的不用搭理,尤其是你姑母。”
“是,三郎明白。”
“这是波斯国进贡的胭脂,陛下赏了两盒,这一盒你拿给明旭,叫他送给李娘子。”
刘识看着雕花黑漆匣子,刚一拿到手便闻到淡淡的异香,贵妃道:“倒不是有多好,但因为稀少难得,又是从波斯国千里迢迢上贡来的,便总有人求。求的人多了,价格便也跟着水涨船高,京里的世家小姐都喜欢,你拿去,权当帮帮明旭。”
“母妃想的太周到。”刘识收好,又道:“先前明旭还总拿婚约堵人,这回可好,总算碰到个喜欢的,再不用寻那些个借口,赶明儿李娘子春闱考完,便让明旭趁早表白。
若不然迟了,再叫旁人盯上,提前下了礼,明旭可就后悔莫及了。”
崔贵妃抬起眼来,扶正鬓边步摇:“你走吧,我要补个觉。”
“是。”
梅香将帘帷从银钩上解下,仔细整理好遮住床榻,听到翻身声,忙压低了脚步,躬身退出殿去。
这一觉,崔慕珠睡得昏天黑地,中途数度想要醒来,可仿佛有什么东西掐住她的喉咙四肢,将她紧紧箍在床上,耳畔却异常清晰,有脚步声,哒哒哒的走近,她睁不开眼,却能看到那人阴森森的笑。
她坐在自己床边,伸手抚摸她的脸,崔慕珠想避开,然动也动不了,忽觉天旋地转,画面一变。
眼前出现绯色薄罗帐子,殿中燃着浓浓的熏香,她站在帐外,看光影叠落在帐子上,起起伏伏。
她忽然想起来什么,在她生下三郎没多久,曾偶然闯入一间大殿,同样的帷帐,同样的香味,那里无人侍奉。秋高气爽,她原是去摘桂花的,图清净没让宫婢跟着,却误入殿中,正因如此,她才看到不该看的,听到不该听的。
那个叫她贵妃的人,用同样温柔甚至更温柔的嗓音喊着“阿姊”,他们抱在一起,根本没有留意到她的出现。
那一幕她记忆深刻,后来也不知怎么了,无数次做梦,梦里的他们改变了情形,不单单是拥抱在一起,而是滚到床榻间,在她面前,做那等苟且之事。
从那以后,崔慕珠对那种香气尤其恶心,不单单是味道上,更是心理上的,一旦闻到,便总想呕吐。
她站在外面,看着他们拥抱的身影,听他们亲密无间的谈话。
刘瑞君问:“陛下,贵妃有多像我?”
刘长湛是怎么回的:“阿姊,当我看见她的那一瞬,我以为看到了阿姊,她穿着一袭粉白交错的高领襦裙,梳着留仙髻,她就站在我对面,但我觉得那是你在冲我笑。”
“所以你迎她入宫,给她恩宠?”
“阿姊,你对我很重要,比任何人都要重要。”
他说出这句话时,崔慕珠惊愕在当场,后是费了很大力气挪出大殿的,不想叫他们察觉,她心如死灰,初初对刘长湛涌起的爱意霎时灰飞烟灭,只剩下恶心和厌恶。
原来如此,难怪他会在看见自己后义无反顾让她进宫,径直封妃。原是为了刘瑞君,为了她跟刘瑞君几分相像的脸!
她竟做了旁人的替身。
帷帐里的画面还在变换,交杂着诡异的喘息,像是在她面前彻底铺开,她进不了退不出,站在原地看他们动作,直到那帘帷被人从内掀开,露出刘瑞君得意的笑。
她后脊一身冷汗,倏地睁开眼来。
大脑空白,像是被抽走了记忆,她剧烈呼吸着,随即快速环顾周遭,是她的仙居殿,而方才,又是一场噩梦。
她是从何时开始浓妆艳抹的?崔慕珠捏着眉心仔细回想,是了,贞武九年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