顺和殿。
“殿下,你这木头雕了这么几日,歇会儿吧,手该疼了。”小泉子端着茶进来,见沈昭慕坐在窗前,一身丹青色长褂,如玉的手握着个木雕,用小刀全神贯注地雕刻着。
闻声,沈昭慕也没搭腔,只专注地雕着,木雕是个巴掌大的人偶,长发、纤腰、长裙,一看就是个少女的形象,就是人偶的脸还没雕完。
只有一弯柳叶眉出来了。
沈昭慕在雕最难的,眼睛。
所以根本不能分神,也不想分神。
小泉子还要说什么,外间就有人通传,说是玉华公主来了。
他立即眼睛一睁,看向沈昭慕,果然,那个埋头雕刻的殿下,立即抬眉。
“沈昭慕,看我给你带什么好吃的来了!”
来不及收回手中的木雕,池芫一身黄裙就风风火火地从外间跑了进来。
对方清亮的声音落下,他抬眼望去便是他无论如何也雕不出来的灵动的容颜。
那双眼,满载星辰,就算用再好的雕刻手艺,都无法仿其右。
“你怎么啦?”
池芫行至沈昭慕面前,见他心不在焉的,抬手在他眼前挥了挥。
“咦,这是什么?”
她低头,声音立即拔高了一个度,伸手就要去拿他手里还没有雕完的人偶。
沈昭慕慌忙往后藏,却因为心不在焉,不慎将尖锐的刻刀握在手心中,霎时,手心一疼,便划开了一道长长的口子。
“!”
池芫没想到他这么不小心,立即喊了小泉子,“拿金创药来啊!”
金创药……
小泉子下意识看向沈昭慕,后者愣了下,想起来了,先前她送的药,被他……扔了。
“不必,小伤。”
他生涩地回着,第一时间就是用完好的手将人偶藏进袖子里,没有沾到血,也没有被池芫看见。
池芫一门心思在那汨汨流血的手上,哪里还想得起来刚刚一瞥的木雕?
她握着沈昭慕的右手,见血流不止,眼圈都红了红,忙拿了自己干净的手帕将他的手缠了缠。
眉心拧了个小疙瘩,看起来像是她受伤了似的。
沈昭慕垂眸看了眼被她缠了一圈,又歪歪扭扭地打了个结的手帕,眼里流淌着他自己尚且未曾发现的温情脉脉。
小泉子拿了伤药过来,瞧见这一幕,不禁有些懵。
不是,药都没上就这么包扎,靠谱么?
但这人是玉华公主……可是连贵妃都斗不过的小祖宗,他就默默将药瓶子放在一侧,打算等玉华公主走了再给他家殿下上药了。
那一划拉的,他都替殿下感到疼,殿下也是能忍,竟一声不吭,还望着玉华公主笑,这……牺牲也太大了。
池芫包扎得一般,但动作很轻,像是怕碰疼了他。
还低头对着他的手吹了吹气。
“是不是很疼?”她抬眼,漆黑的眼眸里满是忧心,“要不,还是找太医吧,你这伤口看着挺深的……”
她忧心的是,这刻刀也不知道干净不,大夏天的,要是破伤风了可咋整?
红袖在一旁有些看不懂了,她眼睛盯着自家公主握着质子手的那只手上,表情透着一股绝望。
是她错过什么了么,怎么公主和质子的关系好到……这般暧昧!
但用脚趾头想,这都是不能的。
“公主……”硬着头皮,红袖只能出声煞风景地提醒池芫。
池芫回头,“怎么了?”
手没撒开。
红袖呼吸一促,刚要说什么,却对上了沈昭慕的眼神。
登时僵着身子,忘了说话。
那是怎样的眼神呢?
就,就三伏天的,碰到蛇,那蛇冲她笑笑,露出信子的那种……
沈昭慕淡淡地望着红袖,眼底漆黑一片,带着深不可测的笑意。
“没,奴婢,奴婢是说,伤口要先上了药再包扎。”
嘤嘤嘤,红袖抱歉地看着池芫,公主,您倒是看懂奴婢的眼神,撒手啊。
“哦,对,对。”
于是,在红袖的提醒下,池芫又将手帕解开,问小泉子要了药粉,洒在沈昭慕那被血浸染的手心,眉头又蹙起来,这回声音都带着几分心疼。
“这也太深了,你怎么这般不小心呀,太笨了,哪有自己拿刻刀划伤自己的……”她洒完了药粉,又对着他手心吹了吹。
腮帮子鼓起来,说不出的,可爱。
沈昭慕嘴角弯了弯,想着这人还真是可以发生天翻地覆的变化的,想着几月前,她恨不得将他打得跪地求饶,短短一两月,却险些为了他这点伤红了眼哭出来。
但不得不承认,他很喜欢现在这个,偏心的池芫。
不是玉华公主,而是池芫,一个鲜活的,会关心他,会不讲理但护短的池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