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擦几下,原本纯白的手帕就成了血色,葫芦瓢里装的水也殷红一片。
一阵风吹过,落叶扑簌簌落在二人头顶。
戚慈好像梦醒一样抬起头,望向面前的女子。
她眸色紧张、神态严肃,温热的指尖触在他冰冷的皮肤上,手上的动作却极轻,仿佛生怕弄痛了他。
从未有人敢在他毒发时靠近,就算是师门里伺候的弟子也一样,他们的惧怕大于恭敬,对他避之唯恐不及。
他一日日躲在阵法和封印里面,孤独地煎熬着,等待熬过毒发的一刻。
可现在,那些记忆却模糊了,被女子一句“我想帮你”取代了。
戚慈忽然抬手,指尖点了点她的颈侧。
霍忍冬整个人像被电到一样,猛地往后一缩,双眸圆瞪。
戚慈被她的反应惊到,有些尴尬收回手,闷声:“有指印。”
霍忍冬伸手摸了摸,又把衣领拽得高了些,偏过头:“没事的,拿热水敷一敷就好了。”
瞧女子躲着自己那模样,戚慈忽然感觉有些气闷,但又说不上哪里不对。他烦躁地翻看她摘的那些草药,原本是打发时间,后来越看眼神越不对。
戚慈从草篓里挑出一株红色根茎的兰花科草药,忽然问:“你知道这是什么草药?”
霍忍冬回过头瞧了瞧:“不知道学名是什么,药铺里俗名鸭舌兰,一钱银子收二两,大夫说可以止血生肌。”
戚慈凤眸玩味:“五年份以下的是为鸭舌兰,五年份以上的就可列入灵草行列,更名‘金虎兰’,是最常见的黄阶草药。”
“修真界丹药、符箓、法宝、灵植皆有天地玄黄四个品阶。你这一株金虎兰,虽只是黄阶的最低等草药,品质却能当得上天阶。”
他说的玄乎,霍忍冬却不以为意,她用力拧着手帕,随口道:“或许只是巧合,我自小上山糊口,对草药最是熟悉,找几株年份长的不成问题。”
“公子你不知道,我幼年父母早死,就靠上山采这些鸭舌兰、牛粪草的才能买得起米面口粮,活着长大呢。”
戚慈语塞:“……”
“你篓里的这些,有三株是灵植,分别是金虎兰、无恨草、十味子,剩下的那些普通草药也都成色极佳。”
“若是巧合倒罢了……”
霍忍冬不知道实属正常,戚慈却清楚的很。
想要在灵气稀薄的凡间界找到灵草灵植,还是在如此短的时间、如此小的范围内,以一个凡人之身来说根本不可能。
“原本以为你只是与木系灵力亲和些,如此想来根本不是。”戚慈忽然抬头,“如此,我们找处宗门,为你测一下灵根吧。”
河边,霍忍冬回头,她眸色变了又变,最终才郑重点头。
“好。”
戚慈很玩味:“你不是最厌恶修真者,怎么又变了想法?”
霍忍冬拧干净了帕子,用石头细细砸那些草药,她面色平静:“我并非为了长生不老,只是想看看,牺牲那么多人命换来的修仙道,到底是怎样一条路。”
“我想改自己的命,也想试着去帮其他人改命。”
一缕汗湿的头发贴在她脸颊,荆钗布裙,在河边却带来惊天动地的绝丽。
“灵根虽千里挑一,但也不是那么稀缺。”戚慈轻笑,“你的资质比起那蠢货前夫,有过之无不及。他那样的人都能修炼,没道理你不可以。”
霍忍冬点点头,捧着砸好的药泥过来,用纱布帮他一点点包扎。
戚慈赤着上身坐着,他身体结实、肌理分明,任由女子将伤口层层裹严,有的时候略紧些他也一声没吭,默默忍耐。
“真的不需要买点外伤药吗?”
“你摘的这些就可以。”
霍忍冬看着自己摘的‘牛粪草’眉头紧皱:“可这只是普通草药,公子的伤太严重了。”
戚慈无动于衷,甚至有些嘲讽:“普通草药或者千金灵丹,对我来说效果都一样。何必要把珍贵药物用在将死之人身上呢?”
他的态度如此明显,她心中有了些猜测:“公子身上的是陈年旧伤吗?”
“嗯,十年前在黑域边缘加固封魔印时受的伤,那时力有不逮,吸入了障毒。这种毒药石无医,所以我说是浪费。”
戚慈勾了勾唇角,他的脸色还很苍白,嘴唇却红艳如血。
“染了障毒的修士就是魔头,杀人越货无恶不做,且毫无理智、情感、人伦可言。”
他记得那一百名堕魔修士里,还曾有一位声名远播的,被称为大贤。结果堕落后披头散发、食人饮血,犹如恶鬼,被他利索斩于剑下。
“像你这样的小女子,一旦落入魔修手里,可是要被吸干骨头的。”戚慈故意吓唬她,“所以啊,下次遇见我发病,记得跑远一点,越远越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