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知凡人见得多了,可如此无知之辈,到真是平生所见。连三爷驾前也敢放肆,看来,你果真活腻了。”
“活没活腻,也轮不到你这小丫头片子来嚼舌。”
程方平冷笑,那双小眼中透出毒蛇般冰冷而无情无绪光彩,象条潜行于枯草腐叶中的蝮蛇,正伺机将猎物一举诛杀。
程方平抬起左手,掌中一柄小巧精致的手枪对准了三爷,阴测测的冷笑:
“你纵有千般能为,百种手段,可终不过糟粕,在这种火器手枪面前一切幻术,不过是烟云。”
“幻术?无知凡人,你以为你是谁?!”
胡九冷笑扬眉,跟了位不爱开口,只凭实力拍人的主子,最大的好处便是,可以狐假虎威,哦,不!是冥神之威的,痛快怼人。
——怼完之后,打得过可以上手,打不过,有主子呢!
程方平虽通风水,知命数,精法阵,但其人并不信天地鬼神,只把所知做弄权之术罢了。
不畏天道,自恃骄狂之辈,又何知这天地广浩,星宇无尽?
他只以为有利器于手,无所畏惧,却不知天道无常,虽不轻理凡尘俗世,却有报应临头。
胡胖子这会儿仗着有三爷在此,又对程家事听了个糊涂,便也不管不顾,先紧着自家好奇心来,自顾自的凑三爷身边,涎皮赖脸的求解:
“三爷,您是神人,能知天下事。可我胖子却还在云里雾中,只听说程家举族青壮,尽皆接连陷入沉梦,而后身死。
却不知起因何来,更不解是何邪物,故,特向您请教一二。”
三爷轻抿一口清澈如泉的酒水,那沾染酒色的朱唇若流霞丹朱般明艳,桃花水眸中泛起丝丝水色,见之潋滟,语声轻缓,若轻轻划破天地的水刀,明净有力却又直透人心:
“天地浩瀚,这世间最邪最险不是妖魔,乃为人心。贪欲从来皆是恶之源,端只看所贪者为何。
商均程氏,其实在七十年前便寻过爷,只是,当初所求,与今日不同罢了。”
“不同?难道他家那么倒霉,七十年前便撞了邪?”
胡胖子那肉肉都快挤没的小眼睛中,燃烧着熊熊的八卦之火,谁说男人不八卦的?只是你不知道罢了!
“非是撞邪,而是其族与供奉的巫灵有诺,用程氏一族皆不能享不惑之寿的誓约,换来世代清贵,出名臣后妃的兴旺。
只是,人心极贪,有了名利荣华之后,自是惜己寿不能享,故数次寻上齐氐无果后,又将主意打到爷身上。”
胡九斜睨一眼脸色青白红紫交替的程方平,看着他气得小眼睛都快鼓出来,手指无数次绷紧,欲开枪,却终放弃。
心下了然,只又抓起只酱凤爪塞嘴里,而后几嚼之下,吐出一根根细小干净的鸡骨,吃得极美。
“代代活不过四十,只求能享受荣华?这族人的脑子没病吧?”
胡胖子听得几乎没跳起来,摸着自己的后脑勺,来了句:
“娘吔,得亏我胡家祖上没出这种糊涂祖宗,否则,四十寿尽,怎么想也冤啊!”
“天道好还,你以为便宜那么好占?”
胡九丢给胡胖子一只酱猪蹄,为自己的食友解惑:
“天生万物以养生灵,人亦不过是生灵之一罢了。然,人心贪婪,事欲先占图享,屡犯天道,故神隐仙离,任由凡人自己煎熬。
若知反省,则得福缘以延其宗族,若不知省,一味掠夺天地所赐,却又不悯苍生,祸事临头,什么风水祖穴,什么机关算尽,也不过是,自取死路。”
“胡九所言不虚,程氏一族以寿数换取荣华,原是他们与巫灵之间的誓约,你情我愿与人无涉。故,爷并不理此事。
然,就如你这胖子所见,人心不足,得了荣华,又觉寿短,人心不平,便也生怨。”
三爷仰首间,一盏醇酒下喉入腹,几缕霞红薄晕染上玉白双颊,眸光似水,宛若雪融冰化,流转顾盼间,勾得人心浮动。
若玉溅泉流的语声,似温柔中挟着彻骨之寒,缓缓入耳入心:
“皆云父子天性,兽怜其幼,可也有那禽兽不如者,为享高寿,为贪这红尘浮华,甘为那丧尽天良之事。
程方平,尔可知,汝今能立于爷之面前,乃是四十四年前,尔父舍下尊严,一步一叩首,跪行至昆仑山下,为尔求来的。
你陷父入罪,令其生背污名,死后不安,枉顾生养大恩。尔父养下你,还不如养犬于室,可守宅护主。”
第二十九章
“哪又如何?他是我老子,生养了我,我要的东西,他也该一并帮我办了才是。
可那老杀才,却道什么天理报应,说什么人心善恶,叽叽歪歪的让人心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