藏经阁中,温昭与蓝湛正单手支地倒立抄书,做为以作死为人生目标的四只皮崽崽来说,闯祸实在家常便饭。
这四只一到云深不知处便给江澄下了套,否则江澄那顿打是怎么来的?
只他们被罚却不是因为坑了江澄,而是不该连累兰陵金氏那位女修,所以,温昭与蓝湛被罚倒立抄书,温晁与聂怀桑则象蝙蝠样倒吊在藏书阁窗外那巨大的白玉兰树上,非温昭与蓝湛抄写完毕,四人方可停罚。
“阿昭、阿湛,累了就歇会儿,宁可抄得慢些,也别让汗晕花了字,否则我们四个还得接着罚。”
聂怀桑抄着双臂闭着眼缓声而语,别看他与温晁看似比屋里那俩轻松,实则却不然,抄书的还能停下倒过来休息,他和温晁却是半点也不能乱动,若脚沾了地,或是正过来休息了,便要四人从人头罚起。
温昭翻起眼皮望了望随风轻摆的二人,拿笔的手弹起拇指以示意对二人的佩服,他们支手抄书都累,何况那俩就足尖勾着树枝?
都是狠人呀!
相比四只崽崽,云梦江/氏众人貌似好些,实则却不然。
兰陵金氏富比王候,无论此代家主金光善如何风流,私生几多,明面上却只金子轩一个嫡子,金氏又素豪富拥笃者众,自有愿为金氏出头寻江家姐弟晦气的。
你说婚约?
口头之诺,既无三媒六聘,也无双方家主定夺,不过多年前两家夫人的戏言,又岂可当真?
所以,当有人故意在人前提起金家公子当配何等佳人时,自有女修在旁推攘江厌离调笑,却冷不防有金氏女修插言:
“我们宗主早为公子择好了荆州秦家的嫡小姐,连三书六礼都要过完了呢!”
原本娇着满面的江厌离面色一凝,粉颊立时苍白,淡淡水汽氤氲在眸中凝之于睫将落而未落,身周女修也再不似先前,皆是粉面带嘲,似看做戏小丑一般。
因男修女修分隔两边,中设屏风阻拦,江澄与魏无羡未见江厌离面色,却听到金氏女修之所言,这俩向来便对江厌离视之如命,自恼金氏羞辱江厌离。
于是,两个失去理智的家伙,在拜师礼开始以前竟对金子轩大打出手,让做为听学期间暂代掌罚的孟瑶拿个正着,开发了二人三百戒尺,揍得二人连坐也坐不下去,并传书云梦请江枫眠来领人。
这听学的学子还没行拜师礼便被请归的,江澄与魏无羡可算百年来的唯二之人,虽说明年依旧可以来,但他丢人好么!
于是,江枫眠说尽好话,才让二人留在云深不知处。
谁料,这听学的第一日,魏无羡便又惹了祸。
仙门教律繁多,少有弟子能撑着眼皮不听睡着的,不仅聂怀桑展着扇子支腮小憩,蓝湛躲在温晁背后瞌睡,连温昭也脑袋一点一点似小鸡啄米似的。
可谁也不似魏无羡那般,趴在书桌睡得呼声大作,气得蓝启仁把戒尺拍在书案上冷笑:
“我知道这仙门教律你们不爱听,那我们便说些你们爱听的。”
四只崽崽别的本事没有,装样的能耐一流,那戒尺拍在案上时,四人便立时精神抖擞正坐(古时跪坐为正坐)肃然,全无方才倦怠,看得在旁监督的蓝曦臣也是低首垂眸暗笑,这几只崽崽真是太能装了。
而反应不及的魏无羡,自然被拿个正着,茫然无措的看着蓝启仁直眨眼睛,无辜得象只可怜的落水奶猫。
若是旁人,少不得要心软几分,可落在蓝启仁眼中,却让他胸中无名更旺三分。
魏长泽之子为谁,蓝启仁心中自然清楚,而面对个冒认他人双亲的小人,纵然还未及弱冠,蓝启仁也是厌的,虽是行之不显却也冷淡:
“今有一水常覆船溺之,而成水行渊,当以何法解之?”
魏无羡眨了眨圆溜溜的大眼,轻咧嘴笑开露出对小虎牙来,道:
“截水止流,捞尽沉船溺骨,暴晒三年既可。”
“若那水乃是活源,截之不绝,又无法捞尽沉舟溺物暴晒,又当如何?”
蓝启仁冷冷看着魏无羡得意笑颜凝在面上,化为斑驳风化的裂石片片剥落,悠然道:
“世事无常,风云变化,书本之录尽是前人心血所凝,吾辈穷尽一生还未必能尽解,何以有所小得便沾沾自喜,轻狂自大?
若逢截流不绝时,当以引雷符引炎阳正气入水,破除水中阴邪之气后,以法网尽捞湖中之物,再投以引阳阵盘入水以镇,设下法阵以绝阴气再聚,方为上策。坐下!”
第七章
魏无羡沉下了脸,他在莲花坞内有师姐(江厌离)师弟(江澄)哄着,师傅师娘宠着,金珠银珠小心侍奉着,何曾受过这般训斥与难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