火焰亮得发白,带着灼烧的温度迫近过来,但时楚站在原地不动,知道这火不会烧到她身上。
许多人突然出现,扑到她面前,焦急地挤在一起。
“快来!”一个人叫着,向身后的人招呼,“这里有个小女孩!还活着!”
他们七手八脚地把时楚拉出来,用湿毛巾盖着她的脸,匆匆往云梯跑去。
时楚剧烈地呛咳了好几下,看着自己身上的衣裙被烟熏成黑色,接着就像烧尽的灰尘那样一片片开始破碎,她拍着抱着自己的人的胳膊,把那句想说却没能说出的话断断续续地讲清楚了。
“不要……”她说,“不要救我……”
话音落下,时楚看见面前的脸蓦地扭曲拧转,五官渐渐重组成一张她十分熟悉的女人脸。
“哦,是你啊。”楚苑说着,把怀里的女儿放了下来,抓住她的手腕向前跑去。
时楚踉踉跄跄地被拖着跑,不再开口,只专心地数着地上的瓷砖。五十、五十一、五十二……她想,怎么还没到尽头,这条走廊怎么这么长?
楚苑回过头,脸上依然带着浅浅的、生硬的微笑,像商场里的人形看板,在火光和烟尘中岿然不动。
“不要哭,不要闹,你不会死的。”
她猛然随手拉开旁边的房间门,用力把时楚推进去,自己则被身后的火舌一卷,霎时化为一捧黑灰。
“永别了。”
时楚缓慢地眨眼,看着火光向内飞卷而来,气势汹涌。
她漠然转身。
实验室里非常空荡,地砖上有乌黑的裂纹,一抬脚就惊起一室细小的灰尘,落在身上像冰凉的水滴。
窗外高悬着一轮孤月,时楚有点费力地爬上飘窗,拉开窗户,听见室外传来隐约的钢琴声,叮叮咚咚,随时间流逝而越来越清晰,终于到了没有办法忽视的地步。
时楚猛然睁开眼。
她看着熟悉的宿舍,这才意识到自己刚刚是在做梦,火光和黑烟随着梦醒而消散,唯有冷汗顺着脸颊滴落。
枕头边上的手机正亮着屏,闹钟尽职尽责地工作着。
六点整。
时楚关掉闹钟,重新闭上眼缓了几秒,这才转头去看手机里的消息。
将不太重要的消息一一简单回了下,她又看了眼时间,犹豫了几秒,给江清燃发了个消息问那边的事结束没有。
那边好一会儿没有回复,大约三分钟后,一通电话打了进来。
时楚刚睡醒实在没力气坐起来,稍侧身将手机放在耳旁,划动接通:“江老师,您忙完了吗?”
江清燃在电话对面一顿。
听筒里传来的声音不像以往那样清亮,反倒很没活力似的,语调低沉还有些微哑,尾音却微微上抬,有点倦怠却勾人的意味。兴许是为了保持礼貌,并不冷清,带着点懒洋洋的笑意。
且因他没有立刻回答,对面没一会儿又传过来一句:“江老师?嗯?能听见我的声音吗?”
这家伙不知道把手机放得多近,细微的呼吸声随着电流一起传过来,就像贴在耳旁说话一般。
江清燃从半夜忙到现在,本来也有些疲倦,又特意走到实验室狭小昏沉的隔间里打电话,此时几乎感觉自己仿佛在与情人私会。
他短暂地陷落在昏昏沉沉的光影里。
“差不多结束了。”
“那我现在过去找您?”
“不,再晚一点吧……七点,直接到附属医院旁边实验室来。”江清燃低声问,“你对这件事了解多少?”
“我还不能确定,但不出意外的话……”时楚忽然轻笑了一下,说,“我想应该能帮上您的忙。”
这点笑声被电流扭曲得有点失真,喑哑模糊,甚至有些轻佻。
然后她就听见江清燃答了一声好,几乎有些匆忙地挂断了电话。
时楚:?
她眼神茫然地转头看着通话界面,用被困意锈住的脑袋想了想,觉得江清燃这会可能不太方便,叹口气把手机放了下来。
夏季昼长夜短,尽管已经六点了,天空还亮着,赤色的余晖从窗帘缝隙里照进来。
时楚艰难地下了床,披上挂在床栏上的薄外套,走到阳台上拉开窗帘。
夕阳洒在洗漱台前的镜面上,像一整幅铺开的油画。
时楚遥望着窗边,终于感觉自己活了过来。
也许是因为大脑的自我保护机制,她不常梦见从前的事情,有时甚至连续几个月也不会去想,但当它们又出现在梦中时,每一个细节却仍旧那么清晰,原来从未褪色。
可是这个梦里没有出现时瑾周,她又想,所以也不算彻底的坏事。
A大毕竟在市中心商圈旁边,离周边的各个设施都不远,六点四十从学校走,七点就刚好能到附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