嘴里栗子糕的香甜让燕云潇微微犹豫了一瞬,但不过是一眨眼,那双被黑长睫毛遮住的眼睛就恢复了坚定,坚定而漠然。
林鸿见他久未说话,温声问道:“皇上怎么了?”
“没事。”
燕云潇掀开车帘看向窗外,天已微暗,街道两边华灯初上。卖糖葫芦的、卖小糖人的、卖糕点的、卖胭脂水粉的都在卖力吆喝,每个摊位上都挂着晶莹剔透的冰灯,好看极了。
卖米的店铺前,一位穿着粗布衣服的妇人正在买米。店家称好了米,妇人从怀里掏出一个脏污破旧的小布袋,解开好几层,拿出一块小碎银子付了账。
等待着店家找零时,怀里的孩子哭闹起来,妇人一边哄着,一手拉着另一个孩子。
妇人身后还站着个较大些的女孩子,正直勾勾地望着旁边卖糖葫芦的摊子。看了一会儿后她恋恋不舍地移开目光,可没过多久,她舔舔唇,又看向红彤彤的糖葫芦。她满目羡慕地盯着吃糖葫芦的行人们。
“囡囡,走了。”
妇人接过找回的铜板,小心翼翼地裹在小布袋里,拎起那一小袋米,转头对小女孩道。
小女孩又看了一眼糖葫芦,小声地道:“娘,囡囡想吃糖葫芦,只要一串,和弟弟妹妹一起分。”
妇人看了一眼卖糖葫芦的摊子,目光落在“一串五文”的纸板上,轻轻摇了摇头。
小女孩的目光黯淡下去。
此时马车正堵在路上,燕云潇叫停了马车,走到那个小女孩面前,蹲下问道:“你想吃糖葫芦吗?”
小女孩咬了咬唇,没有说话。
燕云潇道:“哥哥买给你吃好不好?”
小女孩眼睛一亮,随即又低下头抿紧了嘴唇,拽紧自己的衣角。
那位妇人道:“这位公子,您的好意我们心领了。但是无功不受禄,还是不要了。”她虽然穿着简朴,谈吐却很温雅。
小女孩眼里的光黯淡了下去,怯怯地看了一眼燕云潇,很快又低下了头。
燕云潇道:“我最近心情不太好,这样吧,小姑娘给我讲一个笑话,要是能把我逗笑了,糖葫芦就当做是我的谢礼。怎么样大娘,这样不算无功受禄了吧?”
妇人犹豫了一下,轻轻点了点头。
小女孩激动地张开嘴,却结结巴巴地吐出一些不成词的字句。燕云潇鼓励地看着她:“不急,慢慢说。”
她便慢慢平静了下来,偏头想了想后,细声细气地道:“从前……从前有一个老婆婆,有老大和老二两个儿子。一天老婆婆遇刺了,刀正插在胸口,但老婆婆却仍活得好好的。你猜为什么——”
她一开始声音很小,越讲口齿越清晰,眼睛明亮地看着燕云潇。
燕云潇故作吃惊地问:“为什么?”
“那一刀没有刺到心脏,因为……老婆婆偏心偏到肋骨。”
燕云潇略一思索后展颜笑了,桃花眼弯起,露出浅浅的酒窝,和八颗洁白整齐的牙齿。
这一笑如春风拂面,小女孩愣住了,许久后才道:“美人哥哥,你真好看。”
她想了想又道:“比我见过的所有人都好看。”
“谢谢你,小姑娘,我家少爷已经很久没有这样笑过了。”
林鸿说着,把早已买好的三串糖葫芦递给小女孩。小女孩激动地看了一眼妇人,妇人笑着点了点头:“要说谢谢。”
“谢谢!谢谢美人哥哥!”小女孩脆生生地道,“也谢谢这位叔叔!”
燕云潇又噗嗤一下笑了出来,转头看了林鸿一眼,林鸿站在背光的地方,正深深地看着他。
燕云潇摸了摸小女孩的头:“你叫什么名字?”
小女孩已经不拘谨了,欢快地说:“美人哥哥,我叫玲玲。”
“玲玲。”燕云潇郑重地说,“以后你想要任何东西,都可以勇敢地说出来,然后勇敢地去追求它。你很棒,比哥哥见过的很多小孩子都要棒。”
玲玲似懂非懂地点了点头。妇人又道了声谢,带着三个孩子离开了。玲玲频频回过头看燕云潇,不舍地冲他挥了挥手。
燕云潇含笑地注视着她远去。
林鸿站在他身后一步处,默默地看着皇帝带笑的侧脸,那浅浅的梨涡似乎有灵,把万家灯火都盛了进去,比满街华灯还要耀眼。
林鸿手里还拿着一串糖葫芦,见燕云潇转身,便递了过去:“刚才多买了一串。”
燕云潇惊奇地看着他:“朕又不是小孩子。”
林鸿道:“三串是十五文钱,四串是二十文钱,刚好合两分银子,免得店家再找零。”
“行吧。”
燕云潇接过糖葫芦,看着热闹的人流,提议想逛一逛,林鸿便让车夫便马车停到订下的庭院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