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哦。”郭太后像听见什么好笑的事般,看着宗吉,说着剜心刻骨的训斥话:“哀家教了你这么多年,凡上位者,无不心狠手辣。若没有哀家当日的手段,你小子能坐上那个位置?你现在倒跟哀家翻这些烂账了。”
郭太后绕着宗吉转,打量这儿子,拊掌冷笑:“你真是像极你父亲,凉薄又自私,完全不念身边人的好处,过河就拆桥。偏脑子又糊涂,只听别人挑唆。哀家看出来了,从你听万潮的挑唆,让唐慎钰把那个贱种接回来后,你就想着废了哀家,是不是?忘恩负义的白眼狼!”
宗吉气恨的浑身热血发疼,瞪着郭太后,我要是忘恩负义,就不会怕伤你的心,刻意疏远生母胡瑛,我要是白眼狼,这些年就不会听你的话,你让我娶谁我就娶谁,我要是凉薄自私,就不会为了给你遮掩丑事,低三下四地同臣子打商量。
“你瞪哀家作甚!”郭太后强势地质问皇帝:“你知道这些烂事能怎样,难不成要杀了哀家?”
宗吉抹去泪,冷笑道:“当初在兴庆殿,太后您说愿意去汉阳别宫小住,如今首辅都去邺陵了,您也应当履行您当初的诺言了。”
郭太后一愣,转而哈哈大笑,怒瞪着皇帝,竖起大拇指:“好,这才是哀家教出来的好儿子。哀家可以去汉阳宫,但宗吉,哀家一走,朝堂你掌控不住。”
宗吉甩了下袖子,喝道:“夏如利,准备车驾,送太后去离京,朕,朕现在一点都不想看到她!”
郭太后冷哼了声,傲然转身离去。
她晓得宗吉气急了,在耍性子。
这事透着诡异,方才她匆匆看了遍卷宗,公主中毒,邵俞交代出李福,司礼监审问李福,审出这个结果。
看似针对的是李福,可矛头,其实是对准她的。
现在离京也好,正能避开这暗中的冷箭,细细盘算一下这事,好好查一查。
郭太后性子和她儿子是一样的,嘴硬心软,她踏出门槛的时候,停了下:“宗吉,你可别后悔。”
宗吉仍在气头上,背过身去:“您走好。”
……
……
话分两边
傍晚的时候,雪停了,可天依旧灰蒙蒙的,谁知道会不会又下。
经过几日的安养,裴肆的伤痊愈得很快,现在已经不需要拄拐杖了,心情也平静下来,不似之前那样偏激极端,他逐渐接受了被阉割的这个现实。
不接受能怎样,这玩意儿又不会再长出来,反正他这辈子注定无儿无女,断子绝孙了。
裴肆在密室里待得烦了,便出来透口气,扫扫雪,活动下筋骨。
他最不喜欢看见雪。
上个雪天,他差点被打死在兴庆殿,受尽羞辱;
而上上个雪天,他被老婆子阉割了……
裴肆慢悠悠地扫着雪,望着灰沉的天,心想着什么时候能看见月亮。
也不知道她怎么样了?
毒清的如何了。
“哎。”裴肆叹了口气。
这时,他看见夏如利从外头进来了。
天还没彻底黑透,夏如利就提着盏晦气的小白灯笼,另一手则拎着个大食盒。
“老夏,你来了啊。”裴肆笑着颔首,微微弯腰,以示敬意。
夏如利回了个礼,“外头冷得慌,你怎么出来了。”
“透口气。”裴肆将扫把扔到一边,他晓得夏如利定是带消息来了,忙侧身往里迎,笑着问:“用过饭没?要不我叫阿余弄个席面来?”
“我带了酒菜。”
夏如利拎了拎食盒。
他随裴肆一块进密室,想了想,把阿余也叫上了。
夏如利环视了圈四周,裴肆这小子爱干净,里头几乎纤尘不染,墙上仍悬挂着那幅“少女图”,只是旁边提了两句相当直白大胆的小诗“一片相思唯梅知,夜夜对月啼断肠”。
发现夏如利盯着画看,裴肆脸上有些发烧,忙过去把画摘了下来,笑着替自己找补,“昨儿无聊,翻了书看,胡诌了两句,其实没什么意思。”
夏如利笑笑,没多说,这时,他瞧见那只白猫从床上跳下来,奔到裴肆脚边,小脑袋使劲儿蹭主人的脚腕,喵呜喵呜地叫唤。
“呦。”夏如利打趣道:“你这小崽子同你爹和好啦,不怕他啦?”
裴肆俯身抱起猫,摇头笑:“说来也有意思,我小时候有个诨名,叫小老鼠,所以不论是什么猫,都非常喜欢我。公主的那只猫就……”他咳了声,正色起来,含笑请夏如利入座,问道:“瞧你喜气洋洋的,今晚来,是不是带什么好消息了?”
夏如利将酒菜布好,分别给他和裴肆倒了杯女儿红,举起,“今儿过来,给你带了两个消息,一个好的,一个坏的,你先听哪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