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愿瞅了眼那瓷盒,没有接,心里腹诽这阉狗原就在庄子里,可老半天都没出现,定是躲在暗中看她笑话,观察端倪,不晓得又在谋算什么,她冷笑着刺了句:“怎么,提督莫不是早都预料到云氏会伤本宫,所以连药都备好了。”
忽地,裴肆心热耳赤了起来,其实是他脖子和身上被这丫头抓伤不少,所以配了点药给自己擦的。当然,他可不会说实话,于是笑道:“前儿底下人孝敬上来只孔雀,性子忒野,把小臣抓伤了。”
说着,裴肆将袖子卷起些,给女人看他的小臂,上头果然有数条长短不一的血痕。
春愿立马扭过头,不去看,暗骂:好孔雀,抓得好,怎么不啄瞎了他的眼!若是裴肆真成了独眼龙,那才好看呢。
想着想着,她噗嗤一笑。
裴肆见她嫣然而笑,他不禁也跟着笑了,于是试着更近一步,将药放在她腿上,柔声笑道:“这药真的不错,殿下试试罢。”
春愿点头,拍了下车壁,示意外头停下马车,语气平缓了许多,“提督的好意,本宫心领了,你先下去吧。”
“是。”裴肆抱拳行了一礼,在离开,他忽然回头问了句:“殿下,您是不是很厌恨周予安?”
说罢,男人笑着下了马车。
春愿如同被人迎头泼了盆冷水般,他看出什么了?这阉狗心思诡秘,还是说查到什么了?
女人脸色难看得很,低声喃喃:“裴肆……又要暗算我?”
衔珠是个直肠子,笑道:“不会吧,提督方才对您多恭敬。奴婢不懂朝政,人也笨拙,可觉得提督说的话还挺在理,咱当个富贵闲人多好,何苦搅进朝堂那潭子浑水里。眼瞧着大娘娘迟早会放权,日后还是陛下说了算,裴肆原就是陛下的伴读出身,现在讨好了您,也就是讨好了陛下。”
春愿摇头:“他之前很效忠郭太后的。”
衔珠嗤笑:“一个没了根的阉人,就和那墙头草一样,风往哪里吹,他就往哪里倒,您可是陛下一母同胞的姐姐,他怎么敢暗算您,这不,照样恭敬地给您奉上了伤药。”
伤药……
怕是毒.药吧!
春愿手比脑子要快,一把抓起那个小瓷盒,推开车窗子,将药瓶扔到外头。
猛地回过神儿来,那阉狗估计没走远吧。
她忙探出头去看,果然看见在后面不远处,裴肆负手独立在雪路边,似乎是生气了,盯着埋在雪中的瓷盒看,跟前的两个内侍吓得深弯下腰,大气儿都不敢喘。
第116章 杀心起 :杀心起
春愿感觉似有一道无形的刀刃朝她迎面劈砍过来,她看到,裴肆的脸如秋叶上的白霜般寒,眼里明明含冰,可只是刹那就化作春雨,又是一派的谦恭温和,抱拳,深深地朝她这边躬身行了个礼,仿佛什么都没看到般。
春愿手被腊月里的罡风吹得发抖,忙合住车窗,从衔珠手里夺走暖炉,紧紧地抱住。此时她心砰砰乱跳,有些不安,裴肆这厮可是个睚眦必报的小人,她方才把药瓶子扔出去,驳了他的面子,他之后会不会报复?
怕什么。
春愿指甲刮着铜炉上的花纹,深呼吸了口气,她现在好歹是公主,谅他也不敢将她怎样!
……
这边。
朔风吹乱,揉碎了天上的团团灰云,雪如碎玉般纷扬而落。裴肆静立在原地,就这般弓着腰,看着公主的车驾远远离去,最后消失在了官道上后,这才直起身来。
雪落在脸上,凉津津的。
裴肆抬手,食指揩去雪水,忽然,身后传来阵徐徐脚步声。他略一回头,瞧见走来个中等身量,微胖白净的年轻内官,正是邵俞。
邵俞双手来回搓着,他头上戴了顶灰鼠皮的暖帽,额边的帽毛被口鼻哈出来的热气浸湿,凝结成小小水珠,喜气和顺的脸和这灰暗冷肃的雪天很是不搭。邵俞径直朝前走,弯腰在雪地里拾起那个小瓷瓶,信步行到裴肆跟前,递过去,笑吟吟道:
“提督,您的东西掉了。”
裴肆冷冷扫了眼邵俞,目光落在那药瓶子上,迅速将瓷瓶揽走,揣进袖中,蹙眉往前后看:“你怎么来了!”
邵俞笑道:“奴婢刚从平南庄子那头过来,哪知车子忽然半道上拔了缝,坏在了当路。现而今殿下的车驾已经远去,怕是追不上了,不知提督能不能行个方便,稍奴一程?”
裴肆将阿余唤来,“带两个人过去,去给邵总管修一下马车。”说着,他自顾自大步朝路边的一棵老槐树走去。
邵俞双手捅进袖子里,跟了过去。
“谁给你的胆子,让你这般大模大样地找本督。”裴肆站在树下叱。
邵俞眼里尽是暧昧,他小指挠了挠下巴,“提督也太谨慎了,你带殿下回京,我的车拔缝,咱们半路上遇到不是正常的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