蔡小草见仙人问完问题之后，舔了舔自己有些发干的嘴唇，终于鼓起了勇气，大着胆子问出了自己的疑惑。
“项仙子，听说您来这儿是为了帮我们种地，我能问一下……你是要将地里的小麦全部拔掉重新栽培新的种子吗？”
项晓芽微愣：“为何要将种子拔了重弄？”
“大家都这么说……”蔡小草回道：“他们说您在晋关的时候就烧掉了军户们之前种下的粮食，清空了土地之后才种出那么高产的玉米。”
项晓芽无奈地笑道：“晋关那边的玉米闹了虫灾，若不清理的话，怕是今年左厢军都得和西北风了。”
蔡小草有些诧异的瞪大了眼睛。
“虫灾？晋关闹了虫灾吗？”
项晓芽见她这表情，便知道泄露自己信息的人怕是有意隐瞒了一些关键线索。
怎么说呢？还真是不让人意外呢。
“不只是虫灾，晋关那边的情况很多……”她状似无奈的叹了口气，眼神有些沉重，又有些伤悲，复杂的可以画个扇形图了。
“有时候，人心比天灾更可怕。”
她说完，便笑了笑，伸手在蔡小草的脑袋上摸了两把：“不过，这些和你没关系，所以不用担心我会把你们辛辛苦苦种下的麦子全部铲除。”
蔡小草年纪虽小，但人有几分机灵，很快就意识到其中的某些关键信息。
她看着仙人那张温和笑容下的疲乏和无奈，下意识的拉紧了身上的斗篷，心里漫起一股微妙的酸涩感。
这世道，便是仙人也有不容易的地方呢……
项晓芽示弱完毕，很快就扯开了话题，继续拉着蔡小草不动声色的套取信息。
很快，她就知道了自己所在的地方是西关军的第三卫所。
和左厢军不一样，西关军年年都要和北云人大战，兵士伤亡率很高，他们死后家中分到的军田并不会被收回，而是继续栽种下去，若家中有男丁，等到了年纪便要继续上前线。
所以，西关军的军田和军户数量非常可观。
也因为有如此庞大的劳动力，再加上王家在背后不停地贴补粮草，这才能养得起西关军那十几万的大军。
可惜，这一切都是维系在王老将军身上的牵制。他当王家的保护伞，对王家那些破事睁一只眼闭一只眼，而王家借着他的名义敛财圈地，提供足够的粮食来让王老将军保家卫国……
可即便如此，看着眼前如牲畜一般被驱赶而来的军户们那瘦削过头的身躯，以及麻木不仁的表情，项晓芽的内心还是觉得有些讽刺。
王老将军守住了黎国的土地，守住了西关的百姓。
而他的家族却也以此榨取了他守护百姓的价值，就像是吸血虫一般，趴在他和那些百姓身上敲骨吸髓……
就这还不算完，王老将军在收到王家送来的粮草后，说不定还要谢谢他们的付出吧。
这次被带来的军户有数百人之多，多是女子和小孩，一个个穿着破旧又打满了补丁的袄子，瘦得皮包骨头，双眼只有对生活的绝望，和能压垮人的疲惫。
她们在兵士的吆喝下缓缓前行着，不像是种地的军户，倒像是那兵士的奴隶一般。
蔡小草面色有些发白，手指再次攥紧了身上那件和她格格不入的斗篷，似乎这样才能摄取一些底气一般。
“泰将军，您看，人给您带来了。”那兵士这次不敢耍滑头，见到泰梧后就直接弯了腰，讨好的笑道：“这附近的军户，每家每户都出了人，您看可以吗？”
泰梧不耐烦地嗯了一声，这才走到了项晓芽的身边，对她恭敬地笑道：“项仙子，您看这些军户都来了，您有什么问题尽管问吧。”
项晓芽在他脸上扫过，见他表情没什么异样，便知道这种情况在西关应该是很常见的……
这儿的将军并不把军户们当回事，之前生气……也是因为在自己面前丢了面子吧？
项晓芽看了一眼那些军户，面上露出了一丝不忍，她的声音轻轻柔柔，充满了慈悲地说道：“泰将军辛苦了，只是我……咳咳……这会儿站的久了有些疲累，不知可否请你给我寻个大一些的屋子，好让我好好问一问这些军户？”
这寒冬腊月的给自己弄来了几百号人，先不说自己有没有这么多问题要问，便是真的一人问一句话，那这一天的功夫怕是都弄不完。
这可不行，身体是劳动力的本钱，之后干活的可都是这些瘦弱的军户呢，她不能提前透支这些人的健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