竹青已经安排人给刘璃准备了出宫的马车,见公主从前殿回来,她连忙迎了上来:“公主,现在已经是戌时三刻了,不如明日再去吧。”
刘璃抬头看了看天上的月亮和星星,想了想道:“还是现在去吧,今晚大家都在前殿喝酒庆功,他却只能躺在家里,心里肯定有落差。”
竹青只好扶着刘璃上马车,和她一起出发去骁勇侯府。
好在骁勇侯府在北阙甲第中,距离未央宫也不算很远,马车大概行驶了半刻,便已经到了目的地。
侍卫去敲门,很快便有管家来开门,见到是建陵公主来了,连忙将人给请了进去。
沿着一路弯弯绕绕的小径总算抵达了陈非居住的院子,管家进去汇报:“侯爷,公主来看您了。”
屋内传来一些动静,刘璃提着裙摆跨入门槛,走进里屋。刚进来便闻到了一阵中药味,她下意识的皱了皱眉。
“公主?”床上的陈非挣扎着要起来。
刘璃大步走过去,伸手将他给按下:“你别起来了。”他唇色发白面容枯槁,看样子很不好。
他沙哑着声音问:“公主怎么过来了?宫中的庆功宴结束了吗?”
“嗯,已经结束了。”刘璃没忍住问:“你怎么将自己搞成这样?”
陈非沉默不语。
刘璃皱眉道:“陈非,你太贪功了。”若是他在深入漠南腹地之后,按照原路返回,恐怕也不会遭遇匈奴人的伏击。
他依旧没有答话,刘璃放缓语气道:“身体才是革命的本钱,你说你为了多杀那两千个人头,将自己搞成这样,真的划算吗?万一哪次你伤得太重,救不回来了或者终身残疾再也不能上战场了,那这些所谓的军功还有什么用?”
“公主说得是。”他终于给了回应,但情绪似乎并不怎么好。
她轻声说道:“明日让荀先生来给你看看吧,他的医术好,这样你也能好得快一点。”顿了顿她又道:“那我不打扰你休息了。”
说着她转身准备离开,身后的陈非突然叫住她:“公主。”
刘璃停下脚步,转头看向他:“怎么了?”
“如果我再也不能上战场了,我对公主来说……还有用吗?”他如此问。
刘璃神情一顿:“什么意思?你究竟伤到哪里了?”她重新回到他的床边,伸手就要掀开他盖在身上的被子,想要查看他的伤势。
陈非想要避开刘璃的手,却不小心扯到的伤口,他倒吸一口气。
刘璃便也顺势掀开了他的被子,亲眼看到了他身上大大小小的伤口。腰上,腹上,胸膛上有些伤口刚刚结疤,有些伤口还流着血。还有一些浅浅的伤痕,应该是已经好了的旧伤。
而这些都还是小伤,最严重的是他右边肩膀上的那道伤,虽然用纱布包着,却还是因为刚才的动作浸出了鲜血。
刘璃倒吸一口气:“你的肩膀……”
他的神情黯淡,哑声回答:“军医说,可能再也拿不动重物了。”若是不能再拿起武器,他便不能再上阵杀敌建功立业了。
刘璃缓缓伸出手,指尖轻轻的触碰到他身上那些大大小小的伤痕,小声问:“这些一定很疼吧。”
明明受了这么重的伤,他竟然还在问不能上战场对她还有没有用,这个人是傻子吗?
陈非垂眸看着落在自己胸口那只纤细的小手,他闷哼一声,脸上的神色却不知道什么时候多了一抹很微妙的粉红。
“不疼。”他说。
“你当初来我身边的时候,我也没想过让你去当将军。”刘璃抿唇道:“先不要想太多,好好养伤,一切等你伤好之后再说。”
他哑声回:“诺。”
刘璃将手拿开,又小心地为他盖上被子:“好好休息,等之后我有空了再来看你。”说罢,她收手准备离开,却被他轻轻的握住了手腕:“公主。”
“嗯?”
他顿了顿,却又不知说什么,最后缓缓的松开她的手:“没事,公主慢走。”
刘璃抿了抿唇,微微点头后才转身离开。
目送着刘璃出门,陈非眼眸中的光也逐渐暗淡了下来,他下意识的紧了紧手心,指腹似乎还残留着握住她手腕时,温暖的触感。
是啊,他太贪功了。
明明可以全身而退,却因为听到卫将军的外甥带了八百人突袭了匈奴两千人,立下了不菲的战功后。自己不想落后于他,这才选择了另外一条路。
可如今想来,陈非又觉得自己有些可笑。就算他最后的战果比霍小将军多又能怎么样,一个残缺的自己,怎么配得上公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