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锦儿,是我。”
熟悉的声音,恍若从梦里传来。
眼前的少年浑身都淋湿了,额前的发丝已经湿透,稠密的眼睫上也挂着雨滴,下一瞬便滴落在地上。
宿砚一脸的不可置信,攥紧了手,压下心里的起伏,看了一眼谢湛,眼眸微漾:“锦儿,他是谁?”
他盯着她的眼睛,眼里的情绪像是苦涩,又像是委屈,连带着连一向清润的嗓音,都带着几分喑哑。
脑海中乍然想起回京那日,在街上遇到的同乘一马的男女,和眼前的两人,并无二致。
而在刚才,宿砚亲眼见到,那男子竟然伸手碰了她的头发。
宿砚垂着眼眸,深深凝望这个让他魂牵梦萦的人,强咽下心里的苦涩。
叶汝锦也回望着他,他眼里有太多她看不懂的情绪,可她已经无力再去探究。
少女轻轻拨开他的手,将视线移至远处,面上冷然道:“大将军为何要管小女子的事?”
她的嗓音还是那么绵软好听,而语气却是那般寂寥。
宿砚看着自己被拨开的手,整个人怔在那里,他抖着唇,颤声道:“锦儿,你......这是什么意思?”
叶汝锦一见到他,心里的委屈又涌了上来,嘴唇一瘪,两滴眼泪就砸了下来。
宿砚下意识就要伸出手,想帮她擦拭眼泪,然而,他湿漉漉的衣袖刚伸至眼前,就被谢湛挡在了身侧。
谢湛见到她哭,对着宿砚责备道:“她与你已经没关系了,请你以后,不要再来打搅她。”
听到这话,宿砚的瞳孔猛地瑟缩了一下,手臂颓然地垂落身侧。
又回想起她亲手写给他的和离书,再抬眼时,他的眼眶已经红得不像话。
他与她,的确是没关系了。
早在三年前,她就抛弃了自己。
......
“叶姑娘,我们走吧。”谢湛说着,维护地将人挡在身侧,不让宿砚碰到她一分一毫。
一路上,叶汝锦掩面垂泪,眼前迷蒙一片,谢湛还在一旁轻声安慰,可她一句也没听进去。
她亦是不知道,身后那个少年一路淋着雨,远远跟着两人,直到看着他们进了锦华布庄,才落魄地消失在雨里。
此前,宿砚手上拿着才买回来的绳索,准备回庭院里,给她搭上她最爱的秋千架。
当他看见叶汝锦时,天空已经开始下雨,他一路跑过去见她,见到的却是那个男子,替她撑伞的画面。
她看向自己的眼神,凄清而冰冷,深深地刺在他的心上。
***
叶汝锦回到布庄,周筱芝拿来干净帕子,替她擦拭着头发。
“小锦,你看你,都哭成小花猫了。”周筱芝柔声叹道,又轻哄着:“能跟我说说发生什么事了吗,让你又哭得这样伤心?”
叶汝锦半睁开迷蒙的双眼,委屈极了:“我看见他和那个女子了,他们一道骑着马,有说有笑,看上去很是般配......嫂子,你说,他怎么能这么快就把我给忘了?”
洛予舟出声安慰道:“小锦,你没有错,是他薄情寡义,你又何必让自己为了这样一个人,伤心成这样呢?”
“我......我不该去找他的。”叶汝锦泣不成声,心里满是后悔。
若是没有去找他,就不会被她撞见他和别人在一起。
她的心,就不会这样痛。
她哭得有些疲乏了,起身去洗了把脸,随即强打起精神,走进了染坊。
她不能容许自己沉浸在悲伤当中,到目前为止,她仅仅将长公主新衣的绣样定下来,还有染色、布料、剪裁,这些都需要她去操心。
谢湛正在染坊整理材料,因为叶汝锦之前的一句话,他托人从西域进回来一批珍贵织染原料,昨日已经运到了布庄。
叶汝锦向他靠近,勉强挤出一丝笑容:“我来看看有哪些原料,用来研制新色。”
谢湛见她的情绪恢复得这么快,心下宽慰不少,叫来洛予舟前来帮忙。
洛予舟对染色最为擅长,叶汝锦把一堆矿石、植物摆在桌上,洛予舟则在旁边为她讲解,如何提取颜料,如何调配全新的色彩。
蓦地,叶汝锦的目光被一枚奇特的矿石吸引住。
她将其拿在手上,阳光照在矿石靛蓝的表面上,泛着深邃而耀眼的蓝光,而这枚矿石的周身,还围了一圈瑰丽的金色石屑,光辉灿灿。
谢湛笑道:“叶姑娘真是好眼光,这块是这里面价值最昂贵的矿石。”
饶是洛予舟,也没有见过这种青蓝中带金色的矿石原料,饶有兴致地问道:“这是什么石头?”
谢湛朝叶汝锦走近了些,解释道:“这是产自西域那边的一种奇石,又名为青金石,据他们说,这是一种变质岩,数量稀少,而且极难开采,即使在西域,也只有贵族才能将打磨成饰品,或是制成染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