具象开来,就是那个一袭黑衣、表情凉薄的寸头少年。
她见过他躁郁发作的矛盾,也见过他拿起笔时风华正茂的少年感。
不知不觉中,他似乎已经是她的全世界了。
如果今天死在这里,他们是不是就此结束了?
姜喑的眼皮好沉啊……好像闭上眼睡一觉……
他眸子的最后余光中,赫然见到一抹身影。
是脑海里挥之不去的黑色短袖,那个少年棱角分明的脸庞。
难道自己已经到了梦境?
海底,梦里的人一把抱紧面色痛苦的姜喑,温暖的触感瞬间让姜喑沉醉。
每一次他出现都是带着光的,在她最黑暗的时刻。
骨节分明的手掌托起姜喑,小腿一用力向岸边游去。
林逢绪也在水中,不过游泳技术确实很烂,看见一道身影将姜喑托上岸,他过去接把手,同时道谢,但那人潜在水中没露面。
姜喑意识有些模糊,但依稀记得自己衬衣扣子还没系。
这下丢人了……
大片的雪白肌肤暴露,加上衬衣被水浸得透明,水中某个人只觉得小腹处一阵阵燥热。本来就赌气的他眼神毫不收敛,放肆欣赏了一圈,心里不饶人地犯贱:“这谁顶得住啊!”
第38章 Jing Anzhi
景安之在姜喑和林逢绪回老家的第二天,就来到了石城。
走之前他和曲筱见了一面,他知道她的闺蜜只有她。曲筱已经从路惟炫那里听说了他俩的事,对景安之父母的自作主张很生气,所以哪怕在有些发怵这个校霸的情况下也没摆出好脸色。
但景安之很诚恳,包了曲筱的奶茶,还格外有耐心,她也能看出他是真的很在乎姜喑,所以在炫少软磨+景爷硬泡的攻势下,曲筱没什么底线地贡出了姜喑姥姥家的位置。
她暗自愧疚:喑喑啊,这也是为了你的幸福,不要怪我!
路惟炫本打算陪景安之过来,但他执意一个人。
到石城后,他没有直接去找姜喑,而是先去看了姜喑母亲。
还好他保留着与姜喑全部的聊天记录,之前姜喑发过一次母亲陵园的坐标,景安之买了一大捧白色马蹄莲,肃穆黑衣,花了一小时时间找到姜喑母亲的碑。
上面贴着一张风韵极佳的女性照片,一双眉眼与姜喑九分神似,艳而不妖,她去世时不过三十多岁,花谢在了最美丽的时间。
上面刻着一个简单的名字,薛声。
景安之注意到墓下放着一束白色康乃馨,但康乃馨的中央点缀着一朵苜宿,他就知道姜喑今年已经来过了。
苜宿草是她的本命花,具体缘由不明,但姜喑知道这是母亲告诉她的,所以她深以为然。
这几年来看母亲,她都会在纯洁的的白色康乃馨中间夹一朵苜宿草,她相信天国的薛声只要看见这朵花,就看得到她。
景安之从姜喑只言片语中拼凑出了薛声与姜甄的过去。
姜甄初入官场时,薛声刚大学毕业,两人年纪相差不少。向往爱情的姑娘一心单纯,最容易被渴望权势的成熟男性轻易俘获。
姜甄家里很穷,用家徒四壁来形容毫不过分,父母过世极早,起码姜喑未曾谋面。他是十里八乡最有出息的大学生,当年哪怕只是念了一个专科学校都被谣言成清北候选生,在家乡人的眼睛里姜甄无疑是上进的,他聪明、懂事、踏实,发迹后也为了亲戚大开绿灯,不忘本。
只不过极端贫瘠的环境滋生了过度的进取心,逾越雷池半步,就扭曲成了欲望。
受尽乡亲追捧、心比天高的姜甄来到城市里念大学,原以为终于走出了泥潭,在大舞台上舞刀弄棒,却一而再再而三地被同龄人打击、蔑视,自以为是的简历投入人才浩如烟海的市场,不值一提,他所擅长的,只有学习。
他记忆犹新的,还是第一次鼓起勇气和女生出去约会,却发现自己连简单的公交车都不会坐,对路线更是一窍不通。在那女生鲜明转变的眼神中,和日光渐渐下沉的黑色里,姜甄最终孤独一人徒步十几公里,走回了大学,而周围的舍友无一例外,全是一副“理应如此”的优越与讥讽。
一腔抱负被一日三餐取代,对理想的追求腐烂成了趋炎附势,姜甄开始抓住自己仅有的优点拼命学习,考上了莓城的公职单位,之后便不择手段地往上爬,名利场上喝到胃出血,不小心得罪人下跪求饶,因为凝视了太长时间的深渊,他不约而同地也掉进了深渊,权利越来越大,钱包越来越鼓,肚腩越来越胀,头发越来越稀。
薛声就是这时遇见的姜甄,一个巧舌如簧的伪君子,装成风度翩翩、却改变不了骨子里恶习的青年干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