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君夷此刻散着一头洗漱后微湿半干的发,身上也没有佩戴任何的玉饰金器,正独独然的站在殿中,而殿中的夜层天,则是弯腰执笔在做画。
夜层天为夜君夷庆贺的唯一方式,就是为他画一幅水墨丹青,年年不变,白衣素雅,神情冷凝,白纸泼墨,心意成迷。
第10章
北冥殿,是无恒宫中少有的禁地,即使是夜君夷,平日也不准私进。
然,在这所谓的禁地里,金银珠宝,武功秘籍一样都没有,只有殿中的墙壁上,挂了夜君夷十七幅白衣长衫的画像,那些画上的男子,年龄不同,衣着却永远都是素白的,清丽飘逸,俊美无暇。
今天,将是夜层天画的关于夜君夷的第十八幅白衣画像了。
夜层天说过,自君夷四岁能安静的站着不调皮,每年生辰就要为他画一幅,也是这么多年来,夜层天唯一一件不变的事。所以到头来,夜君夷能拥有的东西,就是这些静静的挂在殿中自己的画像了。
此时,夜君夷看着这些画像,那森森然的白衣,森森然的脸,还有那些不以物喜,不以己悲的神情,总感觉画像上的人是活的,用着看不出心绪的神情回应审度般的看向自己,浮于画中,说不清的平静冷漠和无心。
每当这时,夜君夷便陷入一种莫名的忿怒,胸中升起熊熊大火,恨不能烧了一切,这个扭曲诡异的世间!
他这血亲,心思诡异难测,武功登峰造极,画这么多画,难道仅仅就是为了表达他的那份关心和慈爱?
夜君夷看着画中的自己,无形中束缚着真实的自己,又审视着此刻的自己,让站在殿中的自己,既无处可逃,又觉难以容身!!
第11章
此刻,四周异常安静,夜君夷同以往一样站在殿中,白衣长衫,神情淡漠。
也只有在这个时候,他才会看到他爹眉梢眼角处,多出些难以形容的温和。又因夜层天画了太多,太过熟悉,所以此当做画时并不需要频频抬眼去看对方,只在夜君夷进殿时,抬头瞥了眼,安安静静,眼神却显悠远深邃。
笔墨纸砚间,除去武功,不得不说他爹这丹青的功力也算世间少有。可平日,夜君夷从未见他画过其他,甚至连笔都没拿过,这男人,处处透着一股难以捉摸的“邪气”?!
再是此中场景,哪里又像父子该有的样子,夜君夷只觉自己是对方圈养的猎物,慢慢养,而后可以缓缓杀。
……
夏末的光景,空气中拂过凉意,无声无息的灌入北冥殿中,似乎能听到百年凝重的风吹起的节奏。夜层天仿佛早已入了定般的专注于桌案上的画卷,每一笔,每一划都精细虔诚的让人震惊!
每当这刻,夜君夷总有些后怕,也无法想象,夜层天执笔所画的,倒底因何原因,又怀有怎样的心情,赋予怎样的感情才可以做到?
以前从未想过的因果,在夜君夷心中起了涟漪。是啊,他爹同他甚少交流,似乎在记忆里,彼此根本就不算了解对方,甚至连所谓的亲情,他也从来没有感受过多少。二十几年后的今天,夜君夷突然想到了唯一的解释,他爹所画的,也许并不是自己,只是为了怀念另一个长的和自己相像的人……
夜君夷为这个大胆的猜测,感到莫名震惊。遂,开口打破了北冥殿中惯有的厚重和安静。
“爹,那残本上的剑章,为何会让人气息郁结,再难行将下去?”突兀的声音回荡在殿中,打断了夜层天继续作画的心情。
此时此刻,窗外日光熠熠,那些金色的线条漏过窗棂,在地上铺开浓郁的阴影,夜层天听后,搁笔抬头看着夜君夷,目光太沉,不似人父。
第12章
“既是郁结,不练也罢。”搁笔,对方答道。
“难不成这剑法本就不算得精妙?”夜君夷继续问。
“君夷,你过来。”夜层天招手,让对方近到跟前。
“爹,是不是孩儿天赋不够,未能参透更多?”夜君夷移步向前,不动声色的去看桌案上还未干透的画。
“怎样?是想让为父指点吗?”夜层天一笑,尤为有趣的看着对方。
“不,爹只需告诉我方法。”夜君夷答。
“方法?”夜层天喃喃自语,突然拦腰将对方抱坐到腿上,竟未顾及夜君夷早不是年少的孩童,这一抱一坐,只觉让人尴尬和难堪,未待夜君夷的抗拒,夜层天的手邪气的撩着对方身前的几缕发,似有似无的梳理,凑近了夜君夷的耳畔,轻声问,“父子伦常,若需违背这些,你也要练下去?”
夜君夷听后,终于震怒,吃惊般的抬头直视对方,何意?!见此,夜层天也并未显出任何的羞愧之色。然,此刻,又因彼此之间的面容,相似为镜,经由桌案上的那幅画相互比照,让夜君夷发觉,多年后,他夜层天竟丝毫没有变老!是因为对方武功太好,还是因为一些别的原因?未知的恐惧忽然排山倒海向人袭来,早忘了方才他爹说了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