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个泥人看着暮色,兀自点了点头。日辉的余韵,将此时三个身影拉的很长很长。
南冥君想了想,突然道,“人这个字,终归太简单了,我分别给你们取个不一样的名字吧……”顿了顿,“嗯?那么,你叫夜星,你叫夜辰。”
一霎那说完,南冥君感到了一种来自对方的情绪波动,他们是高兴的,他们是懂的!
日暮降临后,满天璀璨星光,南冥君心里终于也似那星空,被填满了,是无比的充实和畅然。
第二日睁开眼时,南冥君觉得有点儿奇怪,昨夜自己怎么就坐着坐着睡着了呢?兴许是太过兴奋,遂,忙站起来去看那俩泥人,忽然就怔住了。
那两个泥人不知怎么的,竟那样站着不动了,依然保持着昨晚仰望星空的样子。南冥君不可置信的伸手去触摸对方,原本湿润的泥土变的干燥,变的坚硬,然而,他们好似一瞬间就什么都没有了,只能这样矗立着,不动了。
……
南冥君不知道他们是不是同天上的星辰一样,只有一天的时间,那昨日才穿的衣,随风猎猎作响,好似南冥山,还是剩他一人了。
南冥君不知所措,就这样看着已成俩具石像的泥人,跟着呆呆的坐在一旁,七天七夜。
女娲其实忘记告诉南冥君了,西荒的土所捏的泥人是朝生暮郧的,所以她要去西荒,随时捏随时战,一批批的,周而复始,就不用担心时间问题。
南冥君被风吹的眼中涩涩,第八天的黄昏,他终于站了起来,站到了泥人面前,魔怔般的自语,“我原不明白万物所系的是什么?但或许我也可以做点什么。浑沌当日用身体孕出了盘古,我想他一定是因为羡慕倏和忽身边的鱼和花,所以自己也想要一些别的什么吧!那我呢?……”
说完,南冥君低头,沉默不语,忽然手里握着一根尖锐的竹枝,“那我呢,我拿我的血肉来换,可不可以呢?”
南冥君想都没想,就拿竹枝插入了自己的心窝,顿时,一大股心头血喷溅在那俩泥人身上,南冥君兀自晃了晃身形,就这样对视般的站在了那俩被自己的血所沾湿的泥人面前。
矗立久久,或许已是物换星移,南冥君觉得这一刻,时间变的漫长,太长了,在他眼前的景物莫名其妙的变化着,那泥土好似正在慢慢剥落,生出了新肉来,那黑漆漆的手正僵硬的慢慢剥掉了自己浑身上下覆盖的泥土,那,那泥人,那是完完全全鲜活的!是,是和自己一样的了!就是当年的自己,在万莲盛开时醒来的模样。
他,他的泥人因自己而活了过来……
南冥君激动的不管不顾,颤抖着手去抚摸第一个睁开眼的夜星,他道,
“别,别怕。我,我是南冥君。你,因我而生。”
……
第39章
是以,南冥君用自己的心头血赋予泥人新生这事,距当日女娲送他这对泥人算起,一眼,已有两百年了。
万物,间或斗转星移,可在南冥君心里,那不过才是昨日发生的故事。
这百年之后,南冥山的风,依然带着温暖和潮湿,徐徐吹,徐徐散;那苍穹里的星辰,依然在空中熠熠生辉,冉冉升,冉冉郧。
南冥君温柔的摸着比自己矮小又瘦弱的夜星与夜辰,感慨良多,原来那日将竹枝插入心窝时,他只感到了无尽的悲伤和寂寞,可如今,自己能同他俩站在这里,又是多么的幸运和满足。
两百年,不过是一个两百年罢了,南冥君想不起当初在那漫长的时间里,自己倒底在哪里,又会想些什么,可现在,他能感受到来自这两个小小人儿身体里那些充沛的活力,南冥君内心深处终于觉得无比的踏实和欢喜。
三人临风站于高处,这山似乎又变高了几许,云雾缭绕。抬头望去,那苍穹也变得不可捉摸的深远和浩瀚,再是山下,似乎已经听不见汩汩的水声。倒底这一眨眼,已是两百年,无妄虚弥之海也终于消失的无影无踪了啊……
南冥君一时很想知道此时的女娲又在干什么呢?是否正如她所愿,大地上已满是泥人了呢?可他们都是朝生暮郧的,又能做些什么呢?南冥君觉得,既然拥有万物所化之能,却不能令其生生不灭以存之,这是一件多么残酷的事。
“南冥君,你不要伤心,我陪着你。”说话的少年是夜辰,那双眼里写满了坚定,仿佛能感觉到南冥君心里的情绪。
而另一边的夜星,则低着头,牢牢握住了南冥君的手,沉默着表达了同样的心意。
也许他们彼此皆因南冥君的这口心头血,所以本就心意相连,南冥君含笑,“走,我们去搭屋采果,再给你们好好洗洗这一身的污泥垢气,讲讲无妄虚弥之海的故事,好不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