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然和安福轮流守护着安康,片刻不敢松懈,生怕他们一个不注意,安康就被送上了刑台。
既要提防着村民,又要注意着瘟疫,这样的日子逐渐令他们崩溃。
他们只好带着安康往安家庄外跑,哪知道这二人也染了瘟疫,半路上病逝了。
安康哭着、喊着,他们却再也没睁开过双眼。
直哭得嗓子哑了,眼睛肿的像桃核一样,几乎睁不开,安康才相信他们是真的离开了。
含着泪,用一双手刨着林间湿润的土,十指的指甲全崩断了,土里坚硬的石块上磨得他十指鲜血淋漓,才刨出一个够埋下两人的深坑。将安氏夫妇埋了下去,又在坟前拜了三拜,继续沿着山路往鸡鸣山外走去。
第十章 瑾瑜
饿了就吃些野果野菜,渴了就喝些山泉水,累了就找棵矮些的树,躺在树枝上睡上一觉。
他人小,腿脚慢,一连走了十来天才下了鸡鸣山。
下了鸡鸣山再走十几里路,就到了冀州,彼时安康已是又累又饿,两眼一黑昏倒在城门前。
再次醒来时已是夜半时分,城门紧紧关上,城门上挂着的灯笼发出昏惨惨的光,远处郊外隐隐有狼嚎传来。
安康脊背发凉,缩在城墙脚下,昏昏沉沉睡了一夜,第二天天一亮进了城。
他想找份工养活自己,可他年纪太小,没人肯要,只能靠着乞讨为生。
安康瘦瘦小小的身子,清清秀秀的相貌,很讨姑娘妇人的怜爱,一天下来倒是能讨上不少钱。
除了一日三餐还能剩点,他都攒了下来,以备不时之需。
原先就在冀州城内乞讨的乞丐仗着自己人多势众,将安康每日讨得的钱尽都抢了去,自己分了用。
安康没得法子,只能另觅生计。
一日,安康瞅准一家生意红火的包子铺。藏在人堆里,趁着老板给客人拿包子时冲上前,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拿了两个包子。
也顾不得烫,往怀里一揣,拔腿就跑。
老板忙让小二去追。
安康身子小,像一尾鱼儿一样,灵活地穿梭在人群中,很快甩掉了小二。
他已经四天没吃过东西了,刚才跑了许久,一下子又停下,只觉得眼前发黑,晕了过去。
再次醒来时已是黄昏时分,入眼便是海棠红的床幔,被银钩钩向两边。
床边的戳灯发着昏黄的光,再往前是紫檀掐丝珐琅蓝的屏风,绘着四季的时令花卉。
透过屏风可以看见一个人影,影影绰绰地打在屏风上,依稀可以看出是个男子。
安康坐起身,正要下地,就看见人影站了起来,往内间走来。
来者约摸是不惑之年,颔下续着不长不短的胡须,穿一身烟色衣裳,剑眉星目。
来人在床边坐下,问:“你叫什么名字?今年多大了?怎会孤身一人在冀州城外昏倒?”
安康答:“我叫安康,今年五岁,家乡发了大水,又爆发瘟疫,父母带着我逃难时病发,在半路上没了。”
男人道;“可怜的孩子,我叫段淳风,正好膝下无子,你可愿做我养子?”
安康想自己父母双亡,他一个小孩子怕是难以生存,很快便有了决断,冲段淳风磕了三个响头,道:“父亲在上,请受孩儿一拜!”
段淳风扶起他,道:“既然认了我做父亲,便干脆也随了我姓,我再为你重新取一个名字。”
说着,扫一眼安康,见他姿容甚佳,道:“我见你形容俊美,干脆就叫月容,你意下如何?”
他觉得这名字委实太过女气,很容易令人想到“花容月貌”四字。
他生性又敏感,怎会容忍这个姑娘家一样的名字,下意识就想要拒绝,但一抬头正对上段淳风神幽的目光,以及似笑非笑的神情,心神一凛,温顺道:“月容谢父亲赐名!”
段淳风笑意更甚,道:“好,待会我让人送些清淡可口的饭菜上来,你吃后先在此睡上一夜,明日便随为父回姑苏去。”
段月容含笑应是,段淳风起身出去,吩咐厨房做了些小菜,和一碗米饭一起送到段月容房中。
……
说书先生打开折扇,轻轻扇着,道:“这段淳风为安康取个女儿名,就是想看看他是否够听话够能忍,好在他是个机灵孩子,看出段淳风的意图,应承了这个名字,不然怕是要只身流落街头,要么饿死,要么做一辈子乞丐。”
说书先生将醒木一拍,道:“这段淳风究竟是何来历?段月容以后命运如何?今儿个小人先说到这,欲知后事如何,请听下回分解。”
这一段说完已是晌午,正巧赶上饭点,那些听书的干脆直接留在忘仙楼用午饭。
掌柜的忙碌间看见那道灰色的身影要离开,忙叫住他:“瑾瑜要走了?干脆留在这里用午饭吧,我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