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彧霎时如坠冰窖。
他呆呆望着床上的人,宛若失去了神智。
脑中如走马观花般闪现许多场景,她的讨好卖乖,不安瑟缩,委屈倔强,娇气,懂事,可爱……
什么样子她都有,只从未有这般虚弱的时候。
宋彧摩挲着她的手,触碰到一处硬物,张开掌心,她的手腕上还带着一只小牛的金锞子。
......
“谢谢夫君,我很喜欢,来年再给我备一个虎相的好吗?若是能集齐十二生肖也不错。”
......
泪水不觉落在交握的手上。
你答应了的一轮十二载,说好的共白首,期望的南山北海同游,皆都未成真,怎么可以合上眼。
“对不起。”他低下头,眉心点在崔晚棠的手心喃喃道。
随即肩膀耸动,呜咽出声,年已弱冠的男子,突然间大哭起来,泣不成声。
他悔极了去李绅那里取户籍志的举动,他宋彧有什么底气去试探居摘星的底线,他凭什么觉得自己可以斗得过那人。
“啊——”宋彧悲恸哀嚎。
明一也不觉垂泪低头。
雨不知何时渐渐停了。
就在明一要上前劝宋彧离开时,屋内突然响起声音。
“宋彧。”
宋彧猛地抬眼,对上一双疲累的眸子。
崔晚棠反握住宋彧的手,艰难道:“别放弃,我还有救。”
快救她啊,原来她还没睡死啊,刚刚那个哭得跟被人抢了糖的小孩似的,难不成是宋彧。
“娘子!”
就在宋彧惊喜若狂时,明一突然吼道:“谁!”
宛若一阵风吹入屋内,直吹到宋彧身后。
“诶,竟然醒着?!”
没等宋彧抬头,老人的手便覆在他肩膀处,让他动弹不得也开不了口。
明一上前,却被漫不经心得语气惊住:“安静点,否则这小姑娘就该没命了。”
宋彧发现这老人是哪位了。
崔晚棠也动了动浑浑噩噩的脑子。
这不是在合川府清风寺遇到的,问她海市蜃楼是不是真的,那个古怪老人吗?
了无从怀里掏出一个小药瓶,单手掰开崔晚棠下巴,把药瓶里的药水往里头倒。
随后在她喉咙上一点,便传来了吞咽声。
这一连串的动作几乎只在须臾间完成。
等宋彧能动弹说话了,便见老人又站在了屋中央,打量着屋子。
明一举剑对着老人:“你对我们夫人做了什么?!”
老人淡淡道:“再等等。”
崔晚棠感觉眼皮很重,嘟囔了声:“困。”
宋彧急忙抓着她,想让她不要睡,老人却是道:“困就睡吧,这么多人,扛头猪都扛回家了。”
崔晚棠:……她想操袖子打老头了!她……
宋彧看见崔晚棠睡着,还皱着眉头留有不满,不由笑了出来。
他唤来明一,明一震惊道:“方才确实没有脉搏了,如今却又……”
“习武之人,内息收敛导致假死,不懂吗?看样子功夫不到家。”老人慢悠悠道。
明一愣了下,红着脸站在原地。
“可,那不是内功修炼至大成的武者才能做得到吗?全天下也没有几个。”
而他家夫人虽说武力值也还行,但也确实是还行。
崔晚棠主要胜在一个力大无穷,剑招难拆上,真论内力,她是在知道有这东西后才练,因此短时间的打斗,她总能更胜一筹,甚至是敌过苏重阳和宿丘。
但多打几次,她必定敌不过二人。
特别是真的拼死拼活的时候。
了无看向崔晚棠:“她需要练什么内功,她天生带了内劲,且看样子,这股劲比我想得更好。”
了无眸中精光闪烁,天下竟然真有这样的孩子,果然天命如此。
宋彧只盯着崔晚棠,他脱下外衣披在崔晚棠身上,问道了无:“可否请老者同我一道回村?”
了无瞥了眼崔晚棠:“你们先回吧,等你们到了,我自然也会在那。”
宋彧眉心微蹙:“可否问老者名讳?”
“俗家名字姓霍,单名一个烬。不过,现在你们叫我了无就好。”
宋彧眸光波动,霍烬,当年北战大宗的小将军,不是战死了吗……
他看向明一。
明一忙出门唤人寻辆马车来。
待车驶离,了无垂下视线,嘲讽一笑,喃喃道:“居摘星,只要本将再活一日,你大宗休想再进到昭宁一人,你们就待在大宗,等死吧。”
他自怨自艾了数十年,终于明白,恕他罪孽的佛是假的,净化他霍家上百口冤魂的佛也是假的,只有他霍烬是真的,他才是那尊度化霍家上万军民的佛。
车内,宋彧用帕子轻轻擦拭崔晚棠眼角的血迹,却没擦掉,他皱起眉头,轻轻将人攘至怀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