至于钱子安。
“子安,便还是子安。”他声音低醇又缓慢,显得分外柔情。
崔晚棠怔愣住,环住宋彧的腰身:“宋彧,你不用这么委屈自己的,就算为了保子安的命让他跟着,也可以叫他自己赁个院子住……”
她怕宋彧看见钱子安就会心生苦痛,比起宋彧,和钱子安的友情便显得不那么重要。
宋彧只是道:“我明白他幼时的走投无路,就像我有求于先生一般。”
崔晚棠闻言更加心疼宋彧,紧紧抱着他,尽量安慰道:“没关系,你现在有我,我陪着你走你想走的路。”
宋彧轻笑应好,只是眸底却留有一丝淡然。
钱子安,他当然要留在身边,乱麻好不容易寻到一根线头,说不得就有用处,再不济,总得有个人让他有机会试下如何解蛊吧。
他确实同情钱子安幼时的走投无路,因为生长在那样的家中,又总被其他孩子欺负,所以只要一点点温和就会叫他记得一生。
因此,遭逢大难后遇见哄他的居摘星,便甘愿献出生命。
他理解,却不代表他能毫无芥蒂得继续将钱子安当作弟弟看待。
总要有人付出点代价。
毕竟钱子安十几年来的幸运是建立在对他宋彧的打击下。
崔晚棠心疼宋彧委屈自己,一直安慰他,惹得宋彧始终扬着唇角。
直到崔晚棠都犯困了,他才勉强听够娘子的情话,起身去备水。
第二日一大早,二人便起来将房屋收拾妥当,准备回清河县。
牙人一早便知道这处的院子是今日到期,没等崔晚棠移交钥匙,便带了人来敲院门看院子。
“诶,这院里还种了这么些花,还有躺椅……”
“这挂着的字极好……”
“厨房里这架子可真方便,东西这般齐全,连柴都堆了这么些……”
等崔晚棠二人离开红豆巷回头时,牙人新带来的一家子已经定下了院子。
崔晚棠转回头,垂着视线有些低落。
那里的每一点东西,都是他们用心安置的。
宋彧摸了摸崔晚棠的后背。
崔晚棠望向他道:“宋彧,等你致仕后,我们就一道出去吧,去看北边的山,南边的海,到时候我们弄好多这种院子,让天底下好多地方都有我们住过的院子。”
宋彧微怔。
等他致仕后……
他眉眼带笑,点了下头:“好,待我致仕后,便陪娘子去娘子想去的地方。”
崔晚棠的失落顿时一扫而空,她拍了拍怀里的昆吾:“唉,小昆吾,这次出门,你又无用武之地,不过,也算逛了回府城了。”
二人去接回了送到酒楼马厩托人养了一月,养的肥溜溜的马,便骑上马,慢悠悠向清河县去。
清河县二一世纪村。
钱子安照旧坐在村口撑着腮发呆,小霖儿和土宝在一旁抽着陀螺。
陀螺转着转着就到了钱子安脚下,他看着陀螺碰到鞋子倒下,弯腰捡起陀螺,递给了走来的小霖儿。
“你在等我二哥和嫂嫂吗?”小霖儿接过陀螺,看着钱子安道。
钱子安微微抿唇,慢慢点了下头。
其实,他也不知道他坐在这里做什么,原本他想干脆离开这里,但是世子不让他走,说等宋彧回来再做决定。
“你可以回家等。”小霖儿说道。
钱子安摇了摇头:“我没有家。”
有你哥和嫂子的地方,大抵才是家。
就像京城的桃李巷一样,那半年,真的是他这辈子最快活的日子了。
“你有家啊,我家啊。”小霖儿嘟囔了句,又去抽陀螺。
钱子安看着他,不由扯了扯嘴角。
秦望笙扇着扇子,慢慢朝着村口踱来。
“这村口的石头都要叫你坐碎了。”
他拍了拍钱子安坐着的石头,漫不经心道。
“世子。”钱子安唤道。
秦望笙用扇子在石头上扇了扇灰,躺了上去,又用扇子盖住脸,只留下扇面上的“下任漠北王”五字示人。
他道:“人啊,总是会有走投无路,身不由己的时候。”
钱子安闻言低下头。
他原本也是这么想的,他有万般无奈,又能如何。
但是想了几日突然明白,有万般无奈的不是他,是宋彧。
他其实可以私下里和宋彧说此事,但是因为担心宋彧身边还有摘星阁的人他选择了忽略此事,说到底就是恐惧与不信任。
恐惧摘星阁的无孔不入,不信任宋彧能敌得过主君。
他低声道:“身不由己的不是我,是他。”
至少,他在他九岁那年做了选择,而宋彧从来没得选择。
扇面上,秦望笙勾起唇角,还行,小钱还是个好孩子。
离清河县越来越近,快到河源县时,宋彧突然调转马头,去到了河源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