幸识君打断他:“我说了,我不回去!”她冷下神色,语声里也渗着寒气,“卫尧,你要我说多少遍?”
她轻轻拉着池与陌的衣袖,“我、我已经和他私定终身了……以后他在哪里,我就在哪里。”
池与陌低头瞥了眼那衣袖,沉默着没说话。
“……”卫尧呼吸起伏,几乎要控制不住自己。
但他转念一想,方才池与陌找他说的话,忽而又释怀了。
今晨那人不知从何处买了两把剑,笑着递给他一把,说是切磋切磋。
实际上,他知道,池与陌故意放慢动作,是在教自己武功招式……
那意思不言而喻。
故事的结局早已经写明。
池与陌抽开手臂,幸识君的指尖顺着滑落而下,有些惊讶地抬起头来看他,只听他声音很轻很轻,像是瞬息间就散在风里。
他说,
“跟他回去吧。”
……
幸识君怔住。
跟他,回去吧。
为什么?
他不喜欢我么……
我都说出私定终身的话了,我都向他表明心迹了,难道他真的看不出来吗?
我都……我都已经那样不知廉耻了……
幸识君泪水又开始在眼眶里打转,池与陌却不看她,转身便走了。
“卫尧,记住你说的话。”
又是那样决绝的背影,
和须臾山落雪那夜一样。
眼泪啪嗒啪嗒地落下,池与陌脚步微顿,最终还是消失在她的视线中了。
好像眼睁睁,看着,又失去了什么重要的事物。
可是幸识君不能追过去,都已经这样了,她还能怎么说呢?
继续……死缠烂打?
南陵城里多少青年才俊,排着队想与她定亲。这天下,怎样的豪杰她不能要?
自尊心拉扯着她。
不能,不能去。
本来遇见便是一场意外,要走,便走了把。
卫尧在一旁看着,心下不忍,慢慢走上前去。
“公主,擦擦眼泪。”他说着,递给幸识君一个手绢。
以后,他都不会再让公主哭。尤其是……为别的男人哭。
幸识君正在气头上,啪嗒一下拍掉了卫尧递来的手绢,白色的绢子落在地上,沾了尘灰。
卫尧:“……”他握着拳,咬着牙,眼里闪过一丝不甘。
幸识君冷冷道:“卫尧,就算他不在,我也不会回去。”她第一次对着自己这个侍卫笑得讽刺,“这条路没有头可以回,你知道么?”
“公主……就听臣一次话,好不好?”
“……”
幸识君很轻地冷笑了一声,没有说话。
她关在房门中,眼泪不可抑制地决了堤,她哭了很久很久,也想了很多很多,直到眼睛都红肿了。
她想起池与陌身上还中着毒,想起他看自己的眼神,想起须臾山一夜他屡次护着自己,想起他骂自己笨,还总是那样云淡风轻的笑着……
他究竟中了什么毒?毒性发作起来,为何会那样严重……?
他一个人走了,离开了,江湖上那么多人恨他,追杀他,若是再昏倒,今后没有人照顾该怎么办?
幸识君越想越怕,于是她终于忍不住,推门而出。
他看自己的眼神,明明那样温柔,为什么……
一定是,也不想让她离开吧。
各种各样的猜想在心中萌生而出,幸识君愿意相信,试图去理解他,即使这些可能只是自己的痴想。
可是……万一他真的需要她怎么办?他会不会也很无助?如果江湖人士群起而攻,他又恰好毒发,那又该怎么办?
幸识君不敢再想下去。
她要去找池与陌,这次无论那人怎么赶她,怎么笑她骂她嘲讽她,她都要陪在他身边。
这也将是她的自由。
谁知她一推门,便看见卫尧站在那里,一动也不动地盯着她。
幸识君一惊。
他一直都在这里吗?
听见了自己歇斯底里的骂,撕心裂肺的哭,所有的一切,他都听着看着。
不由心下恼怒,生起一种私域被涉足的侵犯感。
“卫尧,”幸识君眼神很冷,记忆中她总是温暖的笑着,从来不曾这样冷,“你只是本宫的侍卫而已。”
卫尧看着她,眼眶愈发红了,呼吸也逐渐控制不住,只见公主转过身来,冷冷地凝视着自己。
那一刻,他觉得此时并非春季,不是柳絮纷飞,而是寒冬腊月,冰天雪地。世界轰然倒塌了,天地间一片漆黑。
那话语仍然如同冰窟一般向他砸来,挡无可挡,退无可退。
“不要管的太多了。”
幸识君甩下这句话便要走,卫尧来不及想那么多,只知道要拦住公主,她……不能走。
即使在这个轮回里,她会将自己,视为仇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