知道一切都冷却下来,喻听泉才靠着冰冷的瓷砖墙壁,轻轻叹着气。
唉。
他的表,坏了。
喻听泉耸了耸肩,有点儿心疼的看着那块刚刚摔碎的表。
这是翠儿姐送他的生日礼物,听说是省吃俭用好久好久才买的。
也不知道,到哪儿才能把这块表修好。
喻听泉想了几个地点,看了看指针,也不知道今天能不能修到了。
他走回大厅,发现邵高远和他的小叔都不见了。
许是到别的阵地去玩了。喻听泉想。
他便只是和门房知会了一声,说自己走了。
喻听泉推开了花园的小栅栏门,准备叫一辆黄包车的。
可惜,也许是天色晚了,街上行人渐渐少了。
喻听泉许久都没看见街上有黄包车。
天公不作美,不多久,天上又淅淅沥沥的下起了小雨来。
淋在人的头上、身上,凉丝丝的。
今日要是走回去的话,怕是要感冒了。
这个想法冒出来没多久,就有一把黑色的打伞出现在喻听泉的头顶。
一片深色的阴影落在了他的眉眼上。
喻听泉顺着光来时的方向,抬眸去看,便看见黑色的伞骨架之下,露着一双瓷白的手。
筋骨匀长,手掌的形状瘦长,薄薄的连着一层筋。
漂亮又性感,沾着一点儿水珠。
他一抖手腕,水珠便这样簌簌地落了下来。
那是宋别枝。
他撑着一把黑色的伞,不知什么时候,便站在了喻听泉身侧,为他遮挡住了头顶飘来的雨丝。
喻听泉一惊,下意识往后撤了一步。
布鞋踏进水洼里,溅起几粒水珠,将裤脚都打湿。
他险些站不稳,又被一只手拉住胳膊,防止喻听泉再一次往后倒。
于是,惯性使然,喻听泉就撞进了一个气味熟悉的怀抱。
温暖极了。
他们几乎紧紧地贴在一起,这距离太过暧昧,喻听泉下意识想要起身,又被一只手稳稳扶住。
是宋别枝帮他稳稳地站好了。
喻听泉有点儿尴尬,一时间也不知道说些什么,才能缓解这样的局面。
这是在不是他的强项,况且,在以往这种同时在一个人身上碰见两次尴尬的局面也是从来没有出现过的情况。
他只能垂着眸,等待宋别枝先开口。
可宋别枝似乎也能读懂他的心思,非不说话,像是要等喻听泉自己先说,他才肯跟上。
喻听泉沉默了一会儿,有点儿扛不住这种古怪的尴尬气氛,率先道:“宋先生……您在这里做什么?”
宋别枝侧目,视线轻飘飘的落在喻听泉脸上,并没有让人产生那种窒息的尴尬感,而是很温和的绅士气质:“您在这里做什么呢,喻先生?”
喻听泉没办法,不太想要节外生枝,只能硬着头皮撒谎道:“……赏雨,您先回去吧,我等会儿一个人就回梨花苑了。”
他说罢,又绞尽脑汁地想了一会儿,才道:“宋先生,谢谢你喜欢我。”
喻听泉说罢,觉得不能再呆在宋别枝的伞下了,便想要出去。
可惜还没走出伞面覆盖的范围,就被一只手握住肩膀。
宋别枝清润温和的嗓音从身后传过来:“雨天车少,喻先生如果不嫌弃的话,就坐我的车吧。顺便,我知道有一家修表匠还开着,我常去那儿光顾。”
他说完,便兀自轻轻笑了一下:“是刚刚看见喻先生的表摔碎了,那是一块上海好表,对喻先生来说,纪念意义和收藏价值肯定很高,现在摔碎了,喻先生心里肯定很难过吧。”
喻听泉抿着粉色的唇,一时不知道该说些什么好。
这人……实在是让人讨厌不起来啊。
他想了想,还是觉得宋别枝的提议很靠谱。
若是回去让翠儿姐看见了碎表,肯定会伤心的。
于是,喻听泉冲着宋别枝点点头:“好,劳烦你了。”
宋别枝带着他往自己停车的街边走,低声回答:“不麻烦。”
*
喻听泉以前没坐过小汽车。
他从小到大都在梨花苑里,每天除了在后院里练功,吊嗓子,就是上台演出,没什么机会出来。
就连这一次来赴宴,喻听泉也是坐得黄包车。
宋别枝的车很宽敞,外表来看就像一个外壳坚硬的甲壳虫。
喻听泉偷眼瞧了一会儿,以自己并不丰富的生活经验估摸着,这辆车似乎挺贵的。
宋别枝的身份应该挺高的吧,不然也没资格配上这么好的车。
宋别枝似乎看出了喻听泉在想什么,轻轻笑道:“没有,这是我们军连的车,不是我的。”
喻听泉点了点头,点完又发觉自己的动作宋别枝是看不见的,讪讪开口:“知道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