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估摸着是个假装聪明的肌肉蛮子吧。
洛基在心底做出判断。
梅林向他走了两步，忽然停了下来, 若有所思地看向洛基。洛基心里一紧, 但脸上反而越发装出看到陌生人的忐忑不安，作势要躲。
同样的场景, 换做遇事从不多想的哥哥托尔, 大概已经着急地大步向前走了。
梅林一点也不着急。
相反，他还往后倒退了一步，手臂一挽, 就将真正的洛基从他身旁揽过来。随着洛基从隐身的幻影里被拎出来, 眼前的景象也随之一变。
撑着天花板的大理石柱子消失不见。
就在梅林身前两三步的距离，就是这个平台的边缘，只要再往前走一点就是往下的台阶，如果有人把台阶当平地来走, 绝对会重心失衡咕噜咕噜滚下去。
不一定会重伤——
但出丑肯定会出丑。
洛基万万没想到自己的小把戏竟然被梅林识破了, 脸上都出现了一瞬间的空白。但他反应很快, 立刻装出了一副可怜兮兮的模样——恶作剧被抓包多了，洛基也无师自通了一套撇清自己的办法，但还没等他将装可爱的话说出口, 梅林的手就压在了他头顶上：“……挺有趣的！”
没有轻蔑。
没有愤怒。
梅林只是很轻松愉快地口吻说，挺有趣的。
自我辩解的话忽然就卡在了洛基的喉咙里，他几乎以为自己听错了，猛然抬起头去看梅林的脸。那位来自中庭的魔法师还在研究洛基的幻术：“很聪明，仅仅只是投影了地形，第一次来到这里的人恐怕都看不到破绽，虽然只是小技巧，但……”
但……？
“……但确实很有趣，值得借鉴。”
这个人在说什么鬼话呢！
梅林好像是猜到了洛基心底的想法，他眉眼弯弯地看了他一眼，口吻非常认真地说：“这确实很有意思，我竟然在卡美洛的时候，没有玩过，真的是太失败了。”
洛基：“……”
怎么说呢？
这家伙和他想的完全不一样。
这家伙竟然还夸他：“你是个很有天赋的骗术师哦。”
这声夸赞真心实意，但洛基没有感觉到多高兴；他未来是要成为王的，应该被夸耀的是王的睿智才对。而骗术师……如果不是这个来自中庭的半梦魔自称骗术师，洛基很怀疑，这句话是不是在嘲讽他。
但莫名其妙的，洛基竟然有点高兴。
他虽然在学习母亲的女巫法术上有些天赋，但在阿斯加德人看来，幻术只不过是上不得台面的小伎俩，只有孱弱的女人才会用它们来保护自身。而精通幻术的洛基……唉，总之，洛基从小到大很少得到过真心实意地夸赞，以至于，当梅林说了两句话夸奖他时，洛基竟然有点绷不住装模作样的嘴脸了。
他想笑。
不不不他才不想笑呢！
虽然洛基已经在心底严肃地批评了自己的“幼稚”，但他嘴角完全克制不住上扬的趋势，最终扭曲成了个奇怪的形状。洛基深吸一口气，扭曲着嘴角嫌弃说：“阿斯加德人可不会称赞诡计的。”
这句话怎么读解都可以。
但从洛基嘴里说出来，就不可能不带一点嘲讽了。
“这是因为……诡计听起来不像是好词吧。”
梅林还真的一只手卷着耳畔的毛绒绒想了一会儿，他能在阿斯加德混得如鱼得水，很大程度上是因为阿斯加德的莽夫和卡美洛的莽夫基本半斤八两。想着想着，梅林猛然吭哧一声笑出来：“咳，没有办法，毕竟是每次都上当的莽夫，不喜欢诡计也是理所当然的。”
这句话说进洛基心坎里了。
他看向梅林的目光瞬间柔和多了。
“不过我们可以选一些听起来中性点的词啊。”梅林建议说。
“什么？”
梅林弯弯眼角，神色越发恬淡：“比如说，梦。”
洛基嫌弃地瞥了一眼梅林，他怀疑对方真把他当做小孩子糊弄了，或者，梅林干脆就是一个智障。否则的话，梅林怎么能如此理所当然地说出这么荒谬，这么可笑的话？可是，明明这个男人外貌就很轻浮，也没有说一句靠谱的话，偏偏洛基就很想听对方说下去，好像他的言语有魔力，令人着迷。
洛基想，像是他这么聪明的人，当然不会被骗。
梅林的谎言，他一句也不会相信。
但既然对方说话那么好听，听听也不会掉块肉，那就不妨让梅林再多说点话好了。
“为什么是梦呢？”
“因为诡计是用假象来欺骗他人，梦境同理。人是生于真实，却不断追寻虚幻梦想的存在……如果，有一天，宇宙最终走向凋零的话，那一定是走向了永恒的梦境。”梅林发出轻轻地叹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