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拉着萧泠的手,隔着几层纱布轻轻附在自己胸膛处的伤口上。萧泠自嘲地笑笑:“那你怎么还不去死。”
极尽恶毒,毫不留情。
“我自然不会死,我的绾绾还在,我怎么舍得死。”盛玄胤握着萧泠的手贴在自己的脸颊上,试图用自己的体温温暖她冰浸了的手,不过一切只是徒劳。
“不过绾绾,你大可放心,我盛玄胤注重礼数,自然不会忘记凡事都得礼尚往来。”
“你放心。”他轻轻笑着,原本无辜的眸底迸出蛇蝎般狠辣的神色:“我绝对不会放过他的。”
萧泠无计可施地仰躺在榻上,缓缓闭上了眼。
-
盛玄胤走了,带兵出征,走之前将她留在了芳菲苑里。
满院暗卫,无数双眼睛时时刻刻都在盯着她的一举一动。
别说逃,她连自杀的机会都没有。
盛玄胤……当真是残酷至极,冷血至极,连她死的权利都要剥夺。
她微微低垂下头,披散在肩头的长发略微遮住了她黯淡的、绝望的笑容。
-
蛰京城外,兵临城下。
蛰京城楼上,重病在身的商丘皇帝萧珩坐在轮椅上,望着城楼下浩浩荡荡的漠北精兵,满面沧桑。
他有气无力地抬起手,缓缓朝身后的几人做了个手势。
朱清减先行上前一步,拱手请缨:“陛下!霍少将军行刺漠北太子不幸负伤,臣恳请陛下,准许臣随霍少将军一同出城,抵御敌军!”
萧珩闻言一愣,却好似没听见似的,朝霍骁摆摆手:“下去吧。”
朱清减急道:“陛下!”
“众军听令!”萧珩清了清嗓子,即使使出全身力气声音也并不太洪亮:“出城,御敌!击退漠北蛮人,佑我商丘古国万年不灭!”
商丘仅剩的六千士兵声音洪亮,整齐划一:“击退漠北蛮人!佑我商丘古国万年不灭!”
“击退漠北蛮人!佑我商丘古国万年不灭!”
“击退漠北蛮人!佑我商丘古国万年不灭!”
“……”
霍骁飞奔城门前,翻身上马,一气呵成。他高举着手中长矛,御马行进至队伍最前面。
少年将军骑马站在浩浩荡荡的军队前,一身银寒盔甲,冷刀长戟,铁骑踏长风。
“开城门——迎敌军——”
只见他一声令下,紧闭的蛰京城门大开,六千铁骑一涌而出,就在蛰京城楼之下,誓死守卫皇城,不死不归。
被拦在城楼上的朱清减蓦地取过长枪,三两下撂倒阻拦的士兵飞奔上马。
她挥舞着长鞭,英姿煞爽:“驾!”
城楼上的萧珩本欲起身,却因为双腿无力又无奈坐了回去。
他目送着朱清减骑马奔腾而过的身影,放在轮椅边上的双手不自觉地收紧。
他和她,注定殊途,愈行愈远。
马蹄声遍地,尘土飞扬。朱清减御马前行,踏着长风而来,在霍骁身旁缓缓勒马而立。
“霍少将军,我来随你杀敌!”
身骑雁归的盛玄胤目光凛冽,反手抽出腰间长剑向前一挥。他转头看向身旁一袭白衣斗笠的晦虚先生,神色从容,不苟言笑。
-
十月廿九,蛰京城的第一场雪。
漠北太子举兵攻城,商丘少将霍骁携六千商丘军队,与盛玄胤带领的三万精兵拼命厮杀。
可终究是寡不敌众,再加上瑞王萧晋私通敌营,与漠北太子里应外合,来了一场瓮中捉鳖,竟然在城楼上挟持商丘皇帝萧珩,逼迫霍骁等人缴械投降。
蛰京城破,商丘国灭,商丘皇帝以及所有的将领大臣都被盛玄胤活捉,成了他漠北太子的阶下囚。
盛玄胤凯旋归来那日,萧泠就站在芳菲苑门前,默默等候。
他看见她的第一眼,所有的思绪瞬间涣散,所有的顾虑都在那一刻烟消云散。
于是他缓缓起步,后来步伐越来越快,他张开沾满商丘战士热血的盔甲,给了她一个冷入骨髓的拥抱。
“绾绾,我们终于可以一辈子在一起了。”
萧泠神情木讷地愣在原地,一言不发。
他抱得太紧,萧泠觉得自己的心也跟着一齐碎了。
从此以后犹如被人抽走灵魂的提线木偶,混沌又迷茫。
-
青灯孤影,执卷思量。不过弹指之间,便已恍若隔世。转眼间过去两个月,萧泠依旧是文竹在悉心照料着。没有人跟她说起商丘的事,也没有人跟她提起过战争状况。
但她早已经猜透了结局,无论是什么消息对她来讲也都已经无所谓了。
盛玄胤将她圈养起来,让她活脱脱变成了一只金色牢笼中的金丝雀。偶尔蛊毒发作痛得她死去活来,她也从来不会大喊大叫,也不愿意和盛玄胤透露半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