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有关他的遗嘱我不清楚,不过依上头的指示,没有家属认领,到时候还是会按照给予实验者新身份进入社会的方式来处理。”
“……总觉得,有些草率。”
“这也是没办法的事。”医疗人员轻轻叹了口气,“蒋博士去世后,这个实验者还是严格按照原来的方向进行试验治疗,没有被其他博士接手,从而避免去进行另一些研究。我想这已经是蒋博士尽自己的力量去保护这个实验者了,说句不好听的,实验者跟小白鼠没什么区别,没有名字,只有编号,只要博士们有研究需要,这些实验者总是会被安排去进行各种试验。”
助理研究员理解性地点头,他再次望向那张空荡荡的试验床。
“TCB001的复健时间应该快结束了吧。”
“差不多了。”医疗人员望了一眼手表上的时间,“不过,TCB001在时间上的安排跟其他实验者不一致。”
“怎么说?”
“这个实验者的复健时间结束后,有半小时的自由时间。”
“啊……这是特权吗?”
“差不多吧,这个要求是他恢复自主意识后提出来的,顾及到实验者的精神状态,所以研究院会尽量满足实验者的要求。”
“但是,万一在自由时间内出事了呢?”
“这倒不会,实验者的脖子上套有一个黑色的检测项圈,可以随时观察实验者的各项身体数据,这个项圈上还有定位、报警器和一个微型摄像头,来预防实验者出现一些意外的情况……”
话说到一半,门口骤然传来了一阵快速的脚步声,随后,医疗人员的余光便出现了一个男人的身影。
男人出现在门口,气质及面容颇为出众,神情浮现着几分浮躁,气场及语调上也透露着几分压迫。
“TCB001实验者,现在在什么地方。”
——
傍晚6点钟的天空,呈现出一整片赤红,研究院的天台是全封闭式,圆顶设计的钢化玻璃笼罩在上方,规整的钢筋架作为支撑,整个天台宛如一个巨型鸟笼。
黄昏的余晖将钢筋支撑架的影子复刻在天台的水泥地上,连同一道坐在轮椅上的清瘦身影。
坐在轮椅上的少年一身纯白的试验服,脆弱苍白的脖颈处套有一个黑色的医疗项圈,面容消瘦,透过上方的钢化玻璃,眺望着那遥不可及的斜阳,眼神透露出几分疲倦。
少年同样苍白的指尖轻触在自己的膝盖处。
他不知道什么时候才可以从这里走出去,经过半年时间的复健,如今靠自己的双腿最长只能走30分钟的路。
半年前恢复自主意识后,最后的记忆还停留在一台黑色收音机显示屏上的数字:2002。
结果却被告知如今已经是2023年。
一开始,他还会反复向医疗人员求助,说他想要找一台黑色的收音机。
渐渐地,他发现,只要他提出这个要求,一群身穿白大褂的研究人员总会将他推向另一个实验室,里面有许多他叫不出名字的医疗机械,大面积的照射灯会覆盖在他的眼球上方,继而太阳穴会被贴上电极片,再然后,就是进行长达几个小时的电击治疗。
一想到那股锥入骨髓般的电流冲击,他的背部便开始冒出冷汗。
之后他再也不敢说自己想要找一台黑色的收音机,只能暗暗观察其他实验者的状态,进行模仿,大部分时间保证自己与他们的状态一致,才不会被进行特殊治疗。
每天半小时的自由时间,来到天台,是他唯一能得到喘息的时刻。
少年将手伸向自己的脖颈处,那里还被套上了一个时刻被监视住的项圈,只要这个项圈一天没有摘下来,他离开这个地方的概率就为零。
他再次抬头望向天际,天台可以让他看见外面的景色,然而这层厚重的钢化玻璃显得十分无懈可击,无形中又将他打回现实。
项圈的红点开始闪烁,提醒他自由时间还有五分钟。
他叹了口气,把手放在轮椅的轮子上,转换了个方向,与残喘的黄昏背对而行。
未曾料到——
在转身的一瞬间,一个素未谋面的男人就出现在了他眼前。
男人身形高挑,直直地凝视着他,眼眶布满了红血丝,深沉的眸底极为复杂,尽是让人读不懂的情绪,似乎在极力克制住什么翻涌而上的感情。
他不知道男人是什么时候出现的,也不知道男人的目光锁住了他多久。
他只知道,在和男人对视的这几秒钟的时间里,他的心脏骤然就涌上一股难以言喻的感觉,并莫名地传来一阵刺痛,陌生又熟悉。
仿佛冥冥之中,他就应该认识这个男人。
“你……”
片刻后,他缓缓地开口,尝试打破这片沉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