牧季霖想笑,可他现在却连笑的力气都没有了。只能吊着眼皮,无神的回望着视线里逐渐模糊的人。
对面的人骑着长马朝他奔了来,一阵耳鸣疯狂地从耳里穿过,大脑宕机陷入了空白。
一把锋利沾着无数钟家军血的大刀悬在他脑袋上的前一刻,在他倒在地上的前一刻。只见眼前一道白光闪过,一柄长枪破空而来击飞了大刀。
两把利器砰击落到地面。
两眼一黑,他昏死了过去。
剩下的事,究竟发生了什么,他都不知道了。
在他彻底闭上眼睛时,嘴角上还挂着释然的笑。
—
一束明亮的日光透过窗棂照了进来,落到牧季霖的眼上。他一点点睁开眼,入眼的是一顶灰色的床帐。
地狱.....竟也有这般待遇吗?
他趴在床上,虚弱地眨了眨眼。
正当他想起身时,后背猛地传来剧烈的刺痛!
“嘶——”忍不住呲牙咧嘴。
这股痛穿心入肺,只是轻轻动一下便已满头大汗。
等等!
他突然瞪大眼,开始细细地打量四周。
两步外的软榻矮桌上,点着他最常用的檀香。
软榻旁大开的窗棂角,悬挂着月前他采摘风干的止血药草。
再往窗户外边,一颗发了芽的桃树枝蹿进来。嫩绿的树叶,冒尖的花骨朵,在散发着勃勃生机。
这......
这不是他的卧房吗?!
任他怎么想,想来想去也就一个答案。
他没死!!
不仅没死,反而被人救了。
他适才迷糊,眼下冷静下来,才闻到整屋无法让人忽视的刺鼻药味。
不禁皱紧眉头。
可究竟是何人救了他?那样的情况下,他怎能逃得掉?
细细思量,待想到了那唯一的可能性后,牧季霖的眼睛突然亮了起来。
这时,吱呀一声——
门被人从外边推开,走了进来。
牧季霖立马扬起笑容看向门外,正准备脱口而出一声“将军”,可看清来人后,愣了一下。
“小姐?”
“咦?牧叔?你醒啦?!”
钟离笙快步走到牧季霖床边,将盛着药碗的托盘放到床一旁的矮桌上,随后立起身,视线不停在牧季霖后背伤口处游荡。
见他脸色虽然惨白,但比起当时她在战场上救下时,好得不止一星半点。
于是,钟离笙提着的心才放了下来,轻轻呼了口气。
她笑道:“牧叔啊,你可算醒了!你可知你昏迷了整整半月!要是你出了点什么事,那我可不得内疚十辈子啊。”
钟离笙小声嗫语,她断不会与人说,这一路她是如何边玩乐边赶路,自以为是的满不在乎,险些酿成大祸。
“小姐。”牧季霖声音虚弱,嗓子有些沙哑,“将军呢?将军在何处?”
钟离笙给牧季霖端了药来,给他喂了下去,边喂边道:“嗯......父亲吗?此刻他应该已经到陀城了吧。”
“陀城?”
钟离笙点头:“嗯!是啊,南离与夷同时攻打大祁。南离强悍,父亲亲自带兵去了。而这蛮夷人大多脑子不好使,好对付,父亲便把我派来帮牧叔了。”
她说完,见牧季霖的目光突然淡了下去,然后又皱起眉头:“派小姐来?”他细细打量钟离笙的穿着。
红色的里衬,银色的盔甲。一头秀发干劲利落地绑在头顶。
“......”
果然,还是到了这一步吗?将军曾担心的事情最终还是发生了。
“季霖,”将军看着在院落空地上耍枪的小姐,眼中带着慢慢的笑意,“若有一日,我不能守在笙儿身边,而你能的话。我想请你代替我保护好她。若有一日我去了。”
“将军!”
将军笑了一下:“若有一日我去了,她有困难,你定要助她......哪怕是以命为代价。”
那时,将军望向自己的眼神里有一股浓烈的乞求。
一只骁勇的豹子,将唯一的软肋托付于他。这代表的,不仅仅是对女儿深切的疼爱,更是对他满满的信任。
他乃贱民出身,却被无上重用,享受别人的尊敬。
他的命早就是将军的了,将军所珍爱之人,他定然也会用命来守护!
牧季霖的身体无碍了,只需要修养一些时日便可痊愈。城外的鞑子自钟离笙带着援军赶来后反而安静了。整整半月都没有再向北漠城进攻一次。
原本留在北漠城的钟家军几乎全部覆没,鞑子兵力强悍,又不受粮草所困。钟离笙带来的这些人根本不够与鞑子对抗。
大祁本就才从大灾之中缓过来,面对兵力强劲粮草富庶的南离,出了边关要塞的地方,能派去陀城的兵都派去了。现在根本没有多余的将士能够再支援北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