到达父亲的坟墓之时,看到的景色让她吃了一惊。
原本心中预想的萧条杂草横生的景象不现,坟头上,野蛮生长的草被整理得干干净净,刻着‘钟啸天之墓’的白色石块在雨水中闪着光亮。
“阿幸,你让寺里的人来打扫了?”钟离笙扭头,望着同样一脸吃惊的钟幸。
钟幸愣愣摇头,“没有啊......难道是因为今日是清明节,所以他们就帮着打理了?”他缓缓低头,看着竹篮子,瘪嘴埋怨道:“那这些镰具不就白带了吗?”
钟离笙点头,从红青手里接过竹篮,“那一会进庙里,便再多给一些香火钱吧。”
红青和钟幸附和着点头,退到了后边,以防有人上来。
红青的目光始终停在钟离笙身上,看着她拿出一壶酒,看着她跪在地上。
可忽然,身边传来一声冷哼。
她转眼看去,便见钟幸朝她翻了个天大的白眼。她明白,这人是还记着之前她说主子不尊贵一事。
只是她想不明白,这事儿他怎么能记那般久。
他们二人都是钟离笙身边最亲近之人,她又怎会觉得主子不尊贵?
红青淡漠的脸上浮现一丝无奈,道:“一件小事而已,竟能让你记这般久。”
“小事?!”钟幸急火,“你管那叫小事?和着你便觉得主子不尊贵?那你还跟着我们干嘛!反正以你的武功,给谁当护卫都稀罕,你怎么不去呢!”
闻言,红青深深吸了几口气,似乎也受不住了,顿感委屈,冷肃吼道:“主子尊贵,天底下第一尊贵!这样你满意了。!”
这一吼,把钟幸吓得一愣,“你吼什么吼!”
“可那又如何?!曾经的风光日子已经不见了!若你还是入从前那般事事偏争个对错,那便只会拖累主子!”
呼吸急促:“整整七年时间,主子为了大将军所做的一切你我都是亲眼所见,所受的苦你我都是陪着主子一起淌过来的。可即便如此,我们能够找到的线索也是寥寥无几。”
“我逼着自己变成一个少言寡语之人,因为我怕,害怕说多错多留下把柄,陷主子于不利之地。而你......你可知每次我都不愿带你出门,因为我害怕,怕我当初由着主子把你捡回府是一个错误!!”
红青咬紧牙,钟幸微微张着嘴巴,眼底里浮现一丝难过。
红青深深吸了口气,半晌才柔声道:“从前在将军府之时,主子有大将军和一众将士保护。可如今,主子身边只有你我,遇到的任何危险只可能比以往更多,因此我必须时刻告诉自己,在他人眼里主子不似从前那般尊贵了,没有人可以为主子讨公道了。危机之时能护住她的,只有我了。”
红青转身正对着钟幸,正色道:“钟幸,主子将你看作是亲人,我也便把你看作自己人。所以我希望,你能记住我今日所说的话。”
钟幸眨巴着眼,无声之中轻轻点头,抬头定定地望着不远处的白色身影。
听见身后传来的争吵,钟离笙摇头轻笑,对着石碑无奈笑道:“父亲,他们二人又吵架了。小笙儿可拿他们没辙了,要是您在的话,应当会帮小笙儿的吧,毕竟他们二人最怕的就是你了。”
将手中的坛子酒打开,倾到入地,酒与泥水混在了一起,空气中弥漫着浓烈的酒香味。
不知是酒味熏人还是寒风太冷,她的鼻头渐渐泛痒,吸了一下鼻。
“这是您最喜欢的红缘酒,临出门前我去母亲院子里讨要的。母亲给我了,她应当知道我今日是要来看您的,只是她仍是没有来。母亲她......”
“罢了,”钟离笙晃了晃脑袋,“所幸今日是您的忌日,我们便不说这个了。”
钟离笙从怀中拿出一叠信纸,与一根火折子。将信纸烧燃,放于未积水的地方。
“这些都是离笙这些年查到的,父亲看看,若是看出了什么便也托梦告诉小笙儿。”她叹气,“女儿不争气,那么多年了都没查到什么。但是啊,这也有你的一份责任,谁让您从小便不让我接触权谋,说什么姑娘家天真烂漫最好了。害得小笙儿花了七年时间,都还没能查清事实真相,还您一个清白。”
说完,钟离笙沉默着,盯着石碑看了半晌。
“父亲......到底是何缘由,为何当年朝廷上下都认定您有罪呢?倒底是何人在主导这一切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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祭拜完钟啸天后,钟离笙便转进了寺庙,为了避免与楚北川碰面,还刻意绕了小路。
寺里的大院内,有一个小和尚正拿着高粱扫帚扫着地,见到钟离笙时停下手中的活计,抬手,低头,行礼。
“女施主。”
钟离笙与身后的二人做出同样的姿势回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