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要到来的不是一场大雨。
或者说不只一场大雨。
蓝紫色的闪电在漆黑的书页中劈出一条亮色,衣落落眯着眼,看到雷云正中的一小团蓝色。
困住她的牢笼开始剧烈的颤抖,坚硬无比的围栏化为齑粉,那道数人之力撑起的屏障悄无声息地碎裂。一朵墨色的云飘着衣落落身下,接住了半空坠落的她。
像是巨鲸出海。
像是鲲鹏扶摇上九天。
像是惊雷落万顷。
像是冲天的海啸。
像是深入地壳的巨震。
一时间,整个穿云大陆似乎坍缩内爆成了一个小小的点。这光点的蓝越来越纯粹,越来越明亮,像是汪洋浓缩而成的一滴眼泪。
万籁俱静,紧接着便是声声撼天。
无形的光波自那颗小小的光点而始,携裹着千钧之力扩散、笼罩整个大陆。光波最先到达的地方,除了衣落落和许昙,剩下人的身体瞬间化为烟尘。
大陆之上所有的战争停止,这样的震动之下,所有生灵都进入静止状态——除了衣落落。
衣落落凝望着那颗光点,看见漆黑发生变化,变成黑与蓝交织的昏暗诡谲的暗河。看见光芒黯淡后那道墨蓝色的身影。看见瞬间靠近,近在咫尺的璀璨银河。
衣落落伸过手,慢慢抓住那几根墨蓝色的发辫。
“好久没见你这个样子了。”
“我的,魔神大人。”
炙热的手搂过她,衣落落终于支撑不住倒在他怀里。厚厚的云层之中,两个几乎融为一体的身影即刻消失。
令所有人心悸的恐怖威压终于散去,身体的控制权回归,这一瞬间穿云大陆上所有生灵仰头望着昏暗的天空。
似乎有什么恐怖的东西诞生了。
许昙悬在半空,身边是未散尽的圣尊和长老身体的烟尘。他身体僵硬,身体尽是被光波撕裂的伤痕。
点点红梅缀在雪白衣衫上,素来温润如玉、知礼得体的白发青年脸上露出狰狞的狂笑。
“哈哈哈哈哈哈......”
肆意疯狂的笑声响彻天际,他丝毫不在意那些死去的同门与伙伴,身体在烟尘之中缓缓上升。他朝天张开双臂,眼中流出血泪,让那张脸更为可怖。
“终于......终于!”
“我等了这么久,终于等到了!”
“魔神降世......”
“魔神降世!”
*
魔域。
楃晅的花园中来了一位不速之客。
方才的奇异景象他没有错过,只是对他而言,那些蓝色的光波中多了几分熟悉的气息。
现在那些有些稀薄的气息浓郁得惊人。
身边侍弄花草的魔将们倒了一地,楃晅拿着浇花的水壶,无奈看着凭空出现在自家花园正中的人。
没想到那年的邀请还是成了真,只是来的不再是那个小白脸江晦,而是大陆之上唯一一个魔神大人。
这人来的理直气壮,来的毫无征兆。
气势逼人的魔神睨他一眼,抱着怀中的人目不斜视地走向他的主殿。
“哎你这人真是,擅闯他人住宅太不礼貌了吧!”楃晅上前把人拦住,不满道,“有没有点身为外人基本的尊重?”
江晦一言不发,湛蓝色的眼瞳看得连楃晅都有些发怵。
半晌,楃晅无奈放弃:“行吧算我倒霉,我——”
“不是外人。”安静了许久的人突然开口,让楃晅一怔。
冷冽的声音传进他的耳朵,手里的水壶也不受控制掉落在地。
“招待自家人是应当的事。”
“不是么,舅舅?”
直到面前人利落走进主殿消失不见,楃晅都没有从激荡神识的震惊中回身,恍然许久后化作墨蓝的轻烟追了上去。
江晦不知从哪里掏出来一张床把怀里的人小心翼翼放上去,手指搭在她的手腕上,神色愈发凝重。
魔神如当年帝汶一般堪当半神,可衣落落的身躯在他神识探查之下仍像是颗毫无缝隙的石头,半点灵力或者魔息都注入不进去。他只能感知到她的身体一日不如一日,却根本不知缘由。
衣落落很是谨慎却又总会疏忽。
她不记得自己问过数次的同一个问题。
她有一日突然多了午休的习惯,并且午休的时间越来越长,即使每次的变动几不可见。
她不知道一个愿望成真的信徒会如何对待自己的神灵——那道无时无刻追随的目光不会遗漏任何细节。
“她怎会伤得这么重。”楃晅悄无声息站在江晦身边,看见床上的人皱起眉,到嘴边的话转了个弯变成句凝滞小心的关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