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晦一下子想到衣落落提过无数次的、那个任务——
“我有神祇赋予的使命。”
“任务完成后, 我会立刻离开你的身体, 你我分道扬镳,再无瓜葛。”
“你以为你灵台是什么好地方吗, 我早都待烦了!”
很久之前衣落落说过的话清晰地出现在脑中。江晦突然意识到,衣落落似乎已经很久没有和他提过任务,更没有说让他加把劲帮帮忙之类的话了。
所以......她的任务已经完成了吗?
和这任务有关的他,也已经变成她所需要的样子了吗?
江晦的神识搜索了很久,到后面他直接化为兽身,在人族妖族领域上空绕了一圈。最后他回到了竹屋,收敛神识,一动不动坐在床边,像一颗扎根在泥土中的树。
江晦早过了纠结情感是什么的时期,现在他非常清楚知道自己喜欢衣落落,只是到现在这喜欢一点也不光明正大,他甚至连说出口的勇气都没有。
一个开始他想杀、也对他痛下杀手的人,一个寄居在身体中窃取秘密的人,一个有太多未知的人,一个注定要离开的人。
他不能也不该,可这件事上偏偏半分都控制不住。像是寄生在血脉中,一点一点,蔓延全身每一寸骨骼。
“你走得可真是利落。”
“......连声再见都没有说。”
“衣......落落。”
晨光熹微,寂静的木屋中,传来几声细碎呢喃,模糊得很快飘散在空气中。江晦眼睫低垂,只觉一汪湖水的平静被突兀破坏,涌起一波一波的浪来。
短短的时间中他想了许多,甚至恶劣地想,如果自己还如最开始的模样,她会不会回来。
清脆的敲门声毫无预兆地响起,将他脑中乱七八糟的思绪团冲散。他微皱起眉,起身想去查看,可这位客人似乎半点没有客人的自觉,直接推门走了进来。
脚步声一点一点逼近,江晦抬眼,看到这位木屋的闯入者。
“你怎么在这儿坐着?”衣落落看着坐姿僵硬的江晦,仿佛丝毫没察觉他有什么不对劲。她极为自然地在江晦身边坐下,随手理了理稍有些凌乱的衣袖。
江晦盯着她看了好一会儿。
“你......之前去哪了?”他的声音很低,听着有些哑。
“唔......去了个有些神奇的地方。”衣落落从江晦身上摸出储物袋,从里面挑出点心吃。
“那......是和你任务相关的地方吗?”
衣落落嘴里塞得鼓鼓,捏核桃酥的手微微一顿。
这人真是......太直接了。
她本想暂时隐瞒江晦自己看到成功曙光并即将离开的情况,她想要选一种更舒缓的方式让江晦彻底稳定。温水煮青蛙,最后绳索消失,也不会影响结果。
可这人怎么张口就问。
她犹豫的时间有些久,没等想好回应的话,就又听见一道低哑落寞的声音:“所以你要走。”
衣落落斟酌语句准备开口,却看见面前闪过巨大的红字警告——
【请注意,黑化警告!!!】
【黑化进度:10%】
【黑化进度:90%】
任务结束后总台光幕已经消逝,但逗留期衣落落为了方便观察江晦情况,还是把光幕和黑化数值调取出来。
没想到数值变化这样恐怖。
酝酿好的话走到嘴边,她看着飞快变化的数字迅速改了口:“你瞎说什么,我能走到哪去。”
她永远爱崽崽的脑袋瓜。
记忆回归后带来最大的变化,就是她现在看江晦,总带着些神祇注视最喜欢的生灵的感觉。这是她唯一关心的生灵,她看过他的成长,共享过他的生活,那个小小的灵台,的确算得上她一个家。
剧烈波动的黑化值因这句话平静下来,但降为零之后又上升了些许。
“你的任务还没有完成?”
衣落落忧愁地看着眼前光幕点了点头。
“但是任务完成后——”
“想那么远做什么?”衣落落打断他的话,“这不是现在该想的事情。”
江晦:“???”
这位年轻的两族领袖终于换了个姿势,捏了捏有些僵硬的手指:“那应该想什么?”
“想战事。魔族一定有后手,就算你在木屋,可你责任摆在那里,不能不管。”
“哦。”江晦闷闷嗯了一声。
她果然还是老样子。
“还有——”
某位没有露出的耳朵和长角悄悄支楞了起来。
“——想想我们两个的关系。”衣落落被江晦的直接影响,索性把计划中犹豫很久并且应该在最后才说的话直接问了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