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让易轻舟更难受,想说话被卡住喉咙,在宴席上很想离开这里,现在尹弛让他回去,他却想留下来。
他想解释这一切,有些事情一旦没有当面说开,以后也会留下隔阂,他不想和尹弛这样。
易轻舟想去拉尹弛的手,尹弛的手已收回衣袖中,人被他推开到够不到的地方,而他竟也忘了动步,只是站在原地徒然伸手。
易轻舟沮丧地发现自己根本够不到,失落席卷而来,长睫垂下,抬起的手不自觉地往下垂落。
突然一只温热的手自下而上抓住了他往下垂的手腕,青白云袖交织,那一刹仿佛时空交错,两种画面重叠,当初自上往下没有抓住便消失的手,如今被同一只手从下方接住握紧。
并不让他落空,而是稳稳接住了他。
那日寺庙长廊下,殿下没能抓住的手,在这一瞬牢牢地抓在了手中,触感真实得令人眷念,再不会消散。
易轻舟一颤,看向自己的手腕处,尹弛骨节分明的手指正牢牢扣住他的手腕,那一刻就好像尹弛接住的不是手,而是茫然无措的他。
“尹弛……”他一刹就可以重新说话了。
话音方落,他就被尹弛大力扯进怀里,紧紧地箍住,热意不断传来,尹弛灼热的气息喷洒在耳边,声音有些低哑,带着一阵哀意,“别怕我,是我做错了。”
尹弛在和他道歉。
这句话给易轻舟一种前所未有的沉重感,仿佛昭示着某种宿命,现在的他还无法明白这句话所代表的分量。
现在的易轻舟即使不明白,也已眼眶发烫,尹弛哪里有半分错处,分明是自己不对,他缓缓抬手回抱住尹弛,轻轻摇了摇头,不顾尹弛是否能看见。
“尹弛,你没有错。”他喉咙有些发干,“我不该推开你的,是我不好。”
“不要说自己不好。”尹弛的声音传来,在给他解释,“你没有不好,这是人之常情,我方才并非赶你,想着那边更能让你感到安全,之后我们再谈这些事。”
话间顿了顿,声音较前面更加晦涩,一字一句说得艰难,“我定力甚弱,还是没有忍住,亦不允你反悔,我接住了你,你便是我的。”
这话纵短,甚至令人不甚理解,飘忽的易轻舟却在这一刻忽然就落到了实处,一整晚不安的情绪被抚平,他忍不住与尹弛靠得更紧,他需要尹弛温暖的怀抱。
尹弛将他抱得更紧,好似在确认着易轻舟的存在。
两人抱了好久才分开,易轻舟看着眼前这张容颜极盛的脸庞,他喜欢尹弛,喜欢的不只是尹弛的温柔撩人,尹弛凉薄冷漠的一面也喜欢。
他终于能懂,尹弛其实一直在担忧着,担忧他厌恶自己灰暗的那一面,不只是他在害怕,尹弛也在害怕他会离开。
尹弛说的让自己看清他,其实不只是说的让他看清灰暗面,更是在说我周遭都是这些残忍不堪的事物,如果这些给你太重的负担,那我给你反悔的权利。
殿下给的反悔权只有极小一部分是自身的灰暗,他占有欲太强,认定的人不可能放手。
但他会心疼易轻舟,早已了解过易轻舟所处时代的观念,一切都与盛朝截然相反。
价值观相悖的冲击会给人精神上极大的压力,他怎么会舍得易轻舟不开心,这才是真正的原因。
易轻舟想,他喜欢的是尹弛这个人本身,那些与他价值观相悖的东西,尹弛当时去到现代,受到的落差可能更甚,从尊贵的太子殿下变成可以被肆意打量的路人,他从未说过一句不满,只是悄悄消化掉。
尹弛能为他尊重理解现代的一切,他便也能去尊重理解尹弛的朝代,只要尹弛还是尹弛,那他就一直是他。
尹弛想亲亲易轻舟,他不愿易轻舟知晓这些腌臜之事,只是没有办法,多方权衡之下,选择了一个最可以保护易轻舟的方式,也因他要易轻舟想去哪里便去哪里,想做什么便做什么。
他要易轻舟正大光明的出现,第一步便是立威。
尹弛长指扣住易轻舟的手腕,指腹在软肉处来回摩挲,“不要害怕,那些沾血的事我以后尽量少做,舟舟只要和我好好在一起就可以,什么危险都不会有,好不好?”
这话坦诚又温柔,易轻舟却摇了摇头,“该做的你要做,你是储君,每一步都走得很艰难,如果你不做,受伤害的就是你。”
“我现在其实缓过来了,先前是一时受了刺激,你让我看清你,那我就看清你,并没有违和感,以后也不会再发生刚才的事。”
易轻舟同样坦诚,两人之间开诚布公,“尹弛,我既然喜欢你,那就喜欢全部的你,正如你喜欢全部的我一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