尹弛同样如此,令人寻找过,用各种方法试图找到痕迹,得到的答案同样是没有。
他站在殿外抬头望月,天空明月高悬,皎洁无暇,清辉万里。
易轻舟亦站在阳台,皓月当空,皎皎迢迢,他目之所及,只有清白。
如果一切存在都消失,我又该用什么来证明你的存在呢。
陛下越来越忙,他的生活似乎只剩下国事与雕刻两件事,所有臣子都发现,不知从何时起,陛下手边总有一块深红的玉,不准任何人碰,他亲手一刀一刀地雕琢着。
无人知晓陛下要刻什么,只知道陛下的速度很慢,因为他实在太忙,整天整夜的忙于政事,群臣很是担忧,陛下太过劳累,身子会撑不住。
陛下同时越来越不似凡世间之人,他身上总泛着冰封万里的寒气,一双如月的眼里不曾有过片刻的波澜,即使是一直跟随在侧的十一,也感到主子仿佛不属于这世间。
做着福泽天下的事,眼里却没有万民,不仅没有万民,也没有忠心侍君的臣子,更没有属于他的千里江山,什么都没有。
大家越来越畏惧陛下,陛下的权力越来越大,快达到说一不二的地步,臣子不敢进谏,只能听令,过往每朝臣子,从无这般无力,分明他们每个人极其卓越,才能与忠心远超以前的臣子。
陛下始终不肯纳妃立后,臣子们感到无奈惶恐,又无法坐视不理,哪怕恐惧天威,仍要冒死请求,这是身为臣子的职责。
这件事被提了一次又一次,都被置之不理,群臣苦不堪言,一国不可无后无嗣,江山不可后继无人,同时也很心疼陛下。
这是一种很矛盾的心理,他们一边畏惧着陛下,一边真诚地心疼着陛下。
陛下拥有一切,又仿若什么也没有,他身处至高无上的高台,身侧一人也无,是真正的孤家寡人。
甚至没有丝毫的享乐,臣子们固然辛苦,却无人比陛下辛苦,他永远忙着国事,再就是雕玉,雕玉的时间极少,只在稍许有空的时候才刻,不给自己片刻停歇喘息的时间。
不仅臣子们心疼陛下,百姓们也开始心疼陛下,他们的生活在陛下的恩惠下越来越富足安乐,陛下迟迟不纳妃,孤寒高位的陛下,待他们那样好,自己最清苦。
大家甚至请命过,希望陛下可以适当放慢脚步,他们并不着急,生活得很好,陛下应待自己好一些,大家无比肯定,盛世那天的彻底来临会很快,陛下是他们愿意奉上性命的君主。
但陛下不听,他的步伐越来越大,越走越远,远到所有人都看不见,他离尘世间的一切也越来越远,孤寂地站在无人能够到的高位,让所有人仰望,让人忍不住流泪。
不少臣子私下哭过,他们的陛下是千古的圣君,是无人能及的出世明君,是他们甘愿肝脑涂地的君主,结果比谁都孤寂,比谁都孤苦,天道如此不公,陛下恩泽苍生,苍生无以回报陛下。
苍生安乐,独除陛下。
陛下冷漠得让所有人惧畏,也冷漠得让所有人心疼。
第105章
百官也有过几次瞧见陛下流露出明显的情绪。
有一年,新晋官员进殿,当首的状元郎唇红齿白,眉眼鲜活生动,御座之上的陛下看见他的那一刻骤然怔住,目光停在他身上许久,方平淡地移开。
下朝后大家纷纷来恭贺状元郎,能得陛下青睐,将来想必飞黄腾达,青云直上,唯独状元郎摇了摇头,只丢下一句,陛下看的人不是我,径直离开大殿。
众人一头雾水,只是想着这是胡话,陛下看的不是你,难道还是他们?
可后来的事实让他们意识到,当时或许真的想错了,陛下并未对状元郎有过任何不同的宽待或者严罚,一切秉公处理,未再多看一眼,仿佛那一天陛下的发怔并不存在。
关于纳妃立后一事,群臣心疲力竭,他们的标准已经从家世人品容貌心性等等一大堆要求下降到只要陛下中意即可,人数也从大好几百下降到几十人,再到十几人,又降至几人,甚至一两人也可。
限度不断下降,不奢求陛下妃嫔成群,只要后宫有人就满足。
不仅是因一国不可无后无嗣,更是希望有人能陪伴陛下身侧,陛下不该那么孤独。
朝堂之上,在再一次纳妃提议被否决之后,众臣静默中,牧丞相站了出来,问了陛下一句话,“陛下,老臣斗胆,请问您喜欢怎样的?”
帝座之上久未传来声音。
就在所有人都以为陛下会如过去一般置之不理时,太和殿里响起让所有人惊诧又困惑的答案。
仅仅只有短短三个字——好看的。
要不是在威严肃静的朝堂上,说话的人还是陛下,他们简直会认为这是小儿的胡话戏言,偏偏是金口玉言的陛下说的,所有人目瞪口呆,不可置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