影一垂首,“主子不在意一道诏书,您可以相信主子,现在反悔去找主子,就还来得及的,过了今天,才真的来不及。”
易轻舟下意识起身,他承认自己听到这个消息是动心的,只是站了一会,无力地坐下去,苦笑道:“他为什么不怪我?”
“主子若不同意称帝,公布这道诏书无用,您亲口让主子称帝才是真正的原因,主子一直很心疼您。”
影一的声音很低,“小公子,去找主子吧,晚了便真的来不及了。”
易轻舟喉咙哽咽,他也想去找尹弛,想拉着尹弛逃离这个痛苦的地方,想不顾一切说自己反悔了,可理智拉扯着他,他不可以。
绝对不可以这样做。
“你先退下吧,影一。”
“是,小公子。”
影一离开后,殿内恢复安静。
易轻舟苦苦沉下头颅,影一的话让他更加难过。
他当然知道尹弛称帝不差那一道诏书,这样做只是想让尹弛多讨厌他一些,不经过同意,擅自将诏书公之于众。
没想到尹弛不仅知道,还让十一去做这件事,从头到尾没有怪过他半分。
那道诏书也不该待在暗无天日的书架上,昭示于众才是它真正的使命。
万般情绪翻滚涌上心头,易轻舟埋进软榻里,柔软的绒毛遮住脸庞,只剩双肩不停颤抖耸动,让尹弛称帝这件事,他对得起所有人,唯独对不起尹弛。
而尹弛纵然对不起所有人,唯独没有对不起易轻舟。
他们怎么会走到今天这个地步,他怎么可以对尹弛那么残忍。
那是全世界最喜欢他的人,是对他最好的尹弛啊。
易轻舟一整天都没有出去,他无望地看着最后一抹日光沉下地面。
没有燃灯,孤独地坐在黑暗里。
过了很久,他才爬上床躺着。
明天就是尹弛登基的日子,见证尹弛登基之后,他似乎没有继续留在这里的理由。
易轻舟伸手拿过床边的玉佩,黑夜里玉佩发着淡淡的荧光,离近看可以瞧见内里的日月河山。
这玉佩是尹弛送给他的定情之物,一直喜欢的不行。
尹弛说送给他了便永远是他的东西,不肯收回去,这两天穿衣裳还是戴上了玉佩,可能觉得只要玉佩还戴着,他们就没有分开。
今晚尹弛还会来吗。
他想他来,又不想他来。
可这一整晚,尹弛都没有过来。
易轻舟失神地望着窗外,尹弛真的不来了,他不会再来了。
静静地看着窗外逐渐亮起曙光,天色将明,这一天还是来了。
他缓缓从床上坐起,接下来半响没有动。
大脑一片空白。
突然听见大门被用力推开,急促的脚步声传来,易轻舟下意识抬头看去。
只见尹弛衣衫凌乱,长发胡乱披散下来,他面色惨白,眼里满是通红的血丝,浑身颤抖,脚步踉跄地朝他走过来。
等不及易轻舟开口,尹弛冰凉的手就抓住他,他身上的冷霜气很重,像是在院外站了一整晚才染上的。
尹弛呼吸粗重,嗓子很哑,“不会走到穷途末路的结局,舟舟你相信我,我会安排好一切的,我不想当皇帝,我们离开这里,好不好?”
他声音很急,已经有些语无伦次,“你不喜欢我杀人,我再也不杀了,我去给他们赔罪,都是我的错。你别离开我,只要你说你反悔了,不说也没事,舟舟你点点头,我们立刻就走。”
尹弛眼睛一片猩红,抓着易轻舟的手一直在发抖,抓得很紧,勒得易轻舟很痛。
易轻舟从没见过这样的尹弛,情绪如此失控,这般低至尘埃。
他嘴里不断地重复,眼泪洇湿寒冷的衣裳,“别离开我好不好……是我做错了,我们永远离开这里好不好……舟舟……我求求你……”
尹弛过往纵然动怒起哀,不曾失过风度,言行举止得体克制,带着天生的优雅,此刻却狼狈不堪,抛弃一切自尊与骄傲,崩溃地乞求他。
易轻舟泪水止不住地淌下来。
尹弛无措地伸手给他擦泪,“舟舟不哭,都是我不好,我们离开这里,现在就走好不好……”
易轻舟哭着道:“来不及了,尹弛……”
“来得及,我给舟舟穿衣裳,马上就走。”
尹弛有些魔怔,他抖得很厉害,手指不稳地拿衣裳给易轻舟穿上,似是自己都不知在做些什么,说些什么,“穿衣裳……我们离开……离开这里……”
衣裳不断从易轻舟身上滑下去,“怎么穿不好……”
尹弛声音里的崩溃越来越明显,哭意越来越重,“穿不好,舟舟……怎么就穿不好……”
易轻舟心如刀绞,不停地哭着,“尹弛,你别这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