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说什么?”
皇后闻言一怔,情绪霎时爆发,一下激动不已,赤红的秀目中满是震怒。
“不可能!分明是他看中战功,施计毒害贺郎!”
尹弛并不管她,只开口说着,“父皇纳你,并非高祖圣旨之故,根本原因是兄长临死之际托他照料看顾你。你可知当时若父皇不娶你,等待着你的便是嫁与敦亲王的世子,此人荒淫纨绔,暴虐成性,毫无建树,极好女色享乐,你嫁过去是什么日子不必多言。”
“不!绝不可能!!不可能!!!”
“你在撒谎,他若真这么好心,还会害死舞依吗!!”
皇后坐在地上崩溃大叫,发丝与衣裳凌乱不堪,她颤抖地捂住耳朵,不愿相信自己听见的。
当初分明是他嫉妒贺郎挂帅,战事即将成功之时,他心生忌恨,故而施加毒计来谋害贺郎,让她的贺郎永远留在了战场之上。
贺郎出征前答应过她,待功成归来之时,就会向皇上请旨赐婚,以红妆十里迎娶,她会穿上最美的凤冠霞帔嫁给她的贺郎。
她的贺郎是人中的龙凤,是翱翔的雄鹰,是意气风发的英勇将军,是明雅俊朗的翩翩公子,是这世间最好最值得之人。
她日盼夜盼,满心欢喜,整整两年零五个月的痴心等待,等来的却是贺郎的死讯。
等来的是她即将嫁给贺郎的胞弟,这个害死贺郎的凶手。
她恨他入骨,恨不能当场杀之,恨不得食其肉啖其骨,可母族不容许她任性,她受家族恩惠,岂能因一己之私连累九族性命。
他亦是舞依相好之人,舞依与她是至亲手帕交,她不怪舞依,只是心中怨恨无人能诉说,只能忍着恶心虚与委蛇。
舞依在时,她还有着这唯一的慰藉,可舞依也因他而死,失去贺郎与舞依的彻骨恨意将她淹没,舞依死的当夜她便朝他捅了一刀。若不是这个人已经成为了君王,江山百姓需要他,贺郎以命守住的江山不能让其再生动荡,她又怎会只捅这一刀!
她恨不得将他千刀万剐。
在这深宫中不见天光的无数个日夜,漆黑的夜漫长得仿佛无穷无尽,坤宁宫里的每一块砖石数过无数遍,她就这么绝望地一日一日耗着年头,虽生犹死。
她厌极皇后这个位子,厌得每一次被人唤作皇后,便作呕不止。
可如今,却来告诉她,一切都是她误会,是她被仇恨蒙蔽了双眼。
这何其荒谬,何其可笑!
那这些深入骨髓的恨算什么,这数十年生不如死的岁月又算什么。
尹弛仿佛没有看见崩溃的她,一句一句地撕开残忍的真相,“舞依与你是知交好友,她知父皇难处,也不忍你受苦,因此对你为妃一事未有过半分怨怼,父皇之苦唯她知晓,她便甘愿以妾之名陪在父皇身侧。”
“不是的……是他害死了舞依!!”
皇后不断地哭喊着,眼泪与鼻涕布满一张惨白的脸,她用力捂紧耳朵,“舞依那么骄傲的人,被他囚在了后府之中,身体也越来越不好,在这种情况之下,他竟还自私地让舞依为他产子,是他亲手杀了舞依……”
尹弛的声音一直传来,每一声都如尖锐的刀子扎进她的心脏,“舞依深爱父皇,想为父皇生育一个孩子,用这个孩子的出生来缓解那些苦痛。父皇反对此事,犟不过她,你应知晓她性子有多倔。”
“她难产血崩离开了父皇,父皇比谁都难过,你则每拿此事来攻击他。父皇因着兄长与舞依,容忍你无数次,予你体面,扪心自问,这些年来他可曾为难过你?”
那些她看不见的事实被尹弛一点一点道出,如一股冰冷无情的滔天巨浪,顷刻就将她彻底吞噬干净,不留残骸。
“至于儿臣的诞生,你心知肚明,仍自欺欺人将所有的罪孽全怪在父皇身上,父皇是帝王,你是皇后,膝下无子,后果你不是不知道,不然你为什么那么不情愿,却还是生下了儿臣。”
尹弛的出生只是为了给各方牵制的势力一个交代,是维持皇家天面的幕布,更是帝后心照不宣的利弊权衡。
没有人真心期待过他的出生,他们需要一个嫡子,所以才会有了他。
尹弛将擦完手的帕子丢在地上,“父皇临去之前,让儿臣不用告知你当年真相,他生前被你恨了一辈子,死后还要遭受你的恶毒之语。”
“你的贺郎临死之际还记挂着你,让父皇照顾好你,好友舞依不曾怨你占了她的位置,反而时常宽慰你,让父皇善待你。”
“可他们疼爱的胞弟,心上的挚爱,被你无端记恨诅咒,你猜他们九泉之下得知此事,会不会心寒?”
皇后蜷缩起身子,双手紧紧地抱紧自己,仍旧不止地颤抖,她双眼空洞地流着泪,目光呆滞如死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