乐极忘形(57)

方重行语气尚未来得及转换,看着钟悯手上被挠出来的猫爪印儿,重重叹了口气。

被扬起爪子恐吓过那么多次这人还是一点记性不长,猫猫有几天不见他,全然把钟悯的好抛之脑后,挠完人喵嗷喵嗷凶巴巴叫两声,逃之夭夭。

“走吧,跟我回去,”方重行先起身,站定,朝他伸出手,“帮你消消毒。”

“没关系,它没有伸出指甲。”钟悯对着灯光晃晃自己挨了打的手,两条红痕而已,一长一短的肿胀,三花到底不是真的想让他受伤,无丁点儿破皮。

方重行未应答,伸出的手仍旧固执地横在中央。

少顷,它等来另一只手的借力。

人行道又是两个并肩的身影。方重行把吃光的猫条丢进垃圾桶,借机问他:“统考还可以吗?”

北服校考规则严,拿了合格证不算彻底胜利,对统考也做了要求。

“月底出成绩,”钟悯活动下肩膀,“顺其自然就好啦。”

方重行嗯一声,刷卡开单元门,侧身让他先走。

按完密码进门,平姨刚从厨房出来,见他们回来又转身,把关小的炉火转大。

方重行不太想让钟悯发现自己房间的魔方墙,便取来医药箱,领他去了旁边的书房。

“我会尽量轻一点,”他让对方坐在沙发上,自己拿酒精仔细给镊子消了毒,又打开碘伏棉球的扣盖,“疼的话不用忍,要告诉我。”

“你走之前那一场月考的成绩条在我书包里,等下拿给你。”

他握着他的手,如同对待一片云般纤悉不苟、软手软脚地对待这算不上伤口的痕迹。

碘伏棉球在手背上留下浅姜黄淡痕迹,明明动作轻得不能再轻,但他还是问:“疼吗?”

“被玻璃碎片划伤的地方已经看不出来了。”方重行又说。

继而,他看见钟悯脸上出现了从未见过的神情,笑非笑,哭非哭,那片雪花既没有融化在睫毛,也不是经指尖捉走,而是掉进他的眼睛里,化成一点碧波寒潭般的润泽。

钟悯将目光缓之又缓地从连在一起的手移走,定定看着方重行的面庞。

他说:“方重行,你是不是对谁都这么好?”

“什……”

骤然放大的五官令未完待续的话再没机会出口。

方重行的瞳孔尖啸着坍缩,失神,失声,失真,耳边只余下震耳欲聋的心跳了。咚咚咚,咚咚咚,咚,咚,咚。

在中心器官停止工作的瞬间,钟悯倾身与他贴了贴额头。

他不知道自己现在有多狼狈,握着镊子的手指关节用力到骨缝都“嗬嗬”叫嚣着痛,上下两瓣嘴唇无意义、高频率地碰,眼前模糊一片,生活快三年的房间无处不陌生。

我又要感冒了,我又要感冒了,我又要感冒了。

怎么办?

怎么办?

怎么办?

怎么办?怎么办?怎么办?

站起来先打翻掉医药箱,手忙脚乱去拾捡,绷带从脚下滚到门口。追出去撞上门框,本就晕眩的头脑更加天旋地转,对着虚空说抱歉。再迈步发现失去双脚掌控权,不得不顺着木门滑坐在地,呆呆发懵。

“汤好啦!小悯!走这么急呀……”

平姨往门口张望一眼,转头被快要蒸发的方重行吓一跳,急急来扶:“阿行!阿行!哎哟!额头热得很!”

她困惑得无论如何都难以想通,烧个汤的功夫,两个孩子是怎么了?一个脸红两个发热,通通骇人得厉害!

方重行灵魂仍出窍,听觉消失,独独看见她嘴在动。努力分辨许久口型,发现一片徒劳,当即自暴自弃把头往后一仰,用力磕在门上,企图用痛觉唤醒出走的神智,结果亦是在做无用功。

“请假,我,”他喃喃着,“不要,平姨,请假。爸妈,帮我,”

“请假。”方重行干涸地闭上眼睛。

平姨于这些颠三倒四的语句间正中靶心地领会他的意思:帮我请假,不要告诉爸妈。

她连声应,轻抚那一截瘦削坚挺的脊骨:“好好好!来,呼气,阿行,呼气。慢慢的,慢慢的,不着急。”

待呼吸彻底平稳,方重行在平姨的搀扶下坐到床边,以从未有过的强硬一口拒绝掉她陪护的提议。无奈,平姨便将空调与加湿器打开,拧凉毛巾替他擦了额头,忧心忡忡地一步三回头。

房间门闭合,方重行拼着用尽最后一点气力拽掉衣服,一头栽进枕头里。

心一定疯了,跳得无法无天、不管不顾了。

方重行毫无睡意,右手按在左胸口,几乎是哀求它:慢一些吧,慢一些吧,慢一些吧。

我要死了。

好热,好热。为什么这么热?

鼻腔发闷,他应该被什么东西紧紧缠住了高热的躯体。从足底至胸口,双腿与其紧密合为一体,一寸寸地动,肤感滑腻,不像藤蔓,也并非海草,是……鳞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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