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Помни меня.”(Remember Me.)
……
几顿饭过后,第一周结束。
周五没晚自习,方重行到家后不打算同作业约会,吃完饭洗好澡,平姨已经把厨房收拾干净离开,房间就余他一人。
方重行套上睡衣,看一看挂钟,北京时间二十点过半。
他坐在书桌前拨通姐姐的微信视频。
对面很快接通,康涅狄格州是白天,面前出现梁奉一的脸,热切地喊:“幺宝!想姐姐啦!”
一家四口,妈妈方非,爸爸梁青玉,姓氏对半分,女随父,男随母,公平公正。长相肖似的姐弟俩由于姓氏不一致,出去总被以为是重组家庭。
方重行看见梁奉一把自己架在了一旁,摄像头框住她整个上半身,正低头切贝果做早餐。
“姐,你今天还有课?”
“没有呀,”梁奉一放下餐刀,把长发拢拢盘起来,“我和室友打算去图书馆,那帮老外天天都像打激素一样,要不然我绩点打不过……你吃过了?新学期感觉怎么样?压力大不大?”
高三,无非做不透的习题,上不尽的自习,买不完的笔芯。
方重行不觉得压力有多大,他成绩历来稳定,照常高考的话清北可能有些吃力,正常发挥人交复没问题。
“我手里有几个物理竞赛的奖,到时候报一下清华的保送,看能不能录,”他揉搓着书角,慢慢规划以后的路线,“姐,其实我还是更习惯国内的教育模式,不用改变什么。但妈总是认为国外更好。”
粱奉一开始往贝果上抹奶酪,抹的时候偷吃一口,表情魇足:“保送进去是不必高考,你也不用辛苦。但……拿下名额妈估计也不同意你去搞物理。还不如直接来耶鲁,和我一起读商科,姐还能照顾你,省得二老操心。”
粱奉一从初中起就没在国内读书,美高美本,硕士当然仍在国外念,她比方重行还要独立。
方非常说,她的一双儿女性格生反了,大女儿强势外放,像她,小儿子温柔内敛,和丈夫一模一样。
方重行摇摇头:“我不。”
梁奉一无声叹了口气。姐弟俩关系好,她较自己的母亲更了解方重行,性格温和不假,但实际上他有一股微乎其微的轴劲儿在身上,只要下定决心,谁也别想改变他的任何想法。
母亲要求严格,有她的良苦用心在内。方也集团排场太大,数人虎视眈眈,他们作为下一代继承人,必须优秀,不容置喙。
“不讲这个啦,”她说,“我们阿行还小,船到桥头自然直。”
方重行不想再继续这个话题,问她:“姐,你寒假回来吗?”
“不回了吧,”梁奉一回答,“妈让我去洛杉矶的分公司实习,我暑假回,刚好能陪你高考。”
姐弟俩对视一眼,读懂彼此眼中深深的无奈。
她一拍脑门:“快到你生日了,要什么礼物想好没有?要不给你换个表?我记得你手上那只还是十二岁时爸送的。”
方重行的生日在十月份,二十六号,还有月余,她却记得清楚。
他短暂沉默片刻,说:“我想要一只魔方。”
第六章 力
梁奉一脸上一晃而过些许错愕。
魔方?
方重行点点头:“魔方。”
中小学校门口的任何一家文具店都可以买到,廉价且普通的益智玩具,方重行却用它占据了一个生日礼物的名额。
“为什么想要魔方?你从小就不爱玩儿,怎么长大了反而对它感兴趣啦?”
方重行往椅背一靠,双臂环抱。眼前是一只手,筋骨分明,在前一天,这只手用魔方替他做了选择。
周四晚自习是老邱的,她很爱这一帮孩子们,因此每到这天晚上,她会隔三岔五地请喝奶茶。
在一中,没什么比班主任请客更令人兴奋了。十一班在下午第四节自习上课铃打响后就不停躁动,班长写的纸条从第一排传遍全班,手画表格,最左边一列写姓名,右边几列是可供选择的单品,要喝哪杯打个对勾。
纸条传到方重行手里时,他没动笔,先戳戳同桌:“你喝什么?”
“都行,”钟悯打个哈欠,懒洋洋的,“不喝也行。”
“那和我一样喝芋泥奶绿?你芋头忌口吗?”
钟悯脑袋方才枕在臂弯里,脸朝前方,此时转过来,直勾勾地盯着他看:“换一个咯。”
方重行下意识地啊了一声。
钟悯卖关子似的,拖长声音:“你——还——没——喝——腻——吗——”
方重行心里虚虚的,仿佛做坏事被抓包。譬如二食堂的小炒,不用尝就知晓菜单上的所有花样是什么味道,芋泥奶绿也是,五分糖,喝完嘴里会发酸,由于他害怕出错,所以总在默默重复,这是他安全的舒适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