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把手臂环得更紧一些,轻声说:“因为那时候不知道我们有没有明天,下一个生日你还在不在我对面。”
太阳有明天,月亮有明天,星星有明天,蜉蝣没有,人未必会有。
唯一的愿望,每个生日都有他的愿望,没有胆量对着生日蜡烛去许。因为真切拥有过,所以无法想象也无法接受失去之后的场景。该死的命运施加在他肩膀上的力太重,他不敢向头顶上的天讨要其他什么了。
“以后的生日一起过吧,”方重行轻轻吻他的发顶,“我们会有很多个明天的。”
钟悯用尾指勾上他的手。
……
方重行在二十九岁当天难得赖了一回床,睡眠状态定时结束,手机恢复响铃模式,微信接二连三地弹消息。他小心翼翼抽出自己的手,在钟悯额头上亲了一口,拨下侧面的静音开关。
国内早上九点过半,伦敦夏令时,时差七小时,大洋彼岸是下午四点多。姐姐的视频电话没接通,下面是一连串的信息:
【祝我们幺宝二十九岁快乐!事事顺心意!】
【幺宝?幺宝?还没睡醒呀?】
【你姐夫一直在定期给你的小飞机做维护,什么时候回来飞一飞,别让它总生锈。】
【爸妈很想你,我也很想你。】
他握着手机轻手轻脚下床,悯悯吧嗒吧嗒寸步不离地跟在身后,待猫出来,方重行带上门,简单洗漱后戴上耳机将视频回拨过去。
没响几声便接起来,梁奉一的脸出现在对面,第一句是生日快乐,互相询问完近况,然后跟他说礼物的事情。外界的庆生贺礼都送到家里去了,她打算等周末回去整理好,连同家人准备的那份一起邮来。
她说话的时候方重行只在这头笑,不说好,也不说不好。头发上翘,穿着一看就是当睡衣用的白T恤,之前没这个习惯,浑身弥漫着难得一见的松弛感。
看他快乐梁奉一自己也快乐,又纳闷儿:“我们幺宝今天看起来很开心呀。”
方重行嗯了一声,让她不必折腾着往国内寄礼物:“姐姐,我今天二十九岁了。”
二十九岁,长大了,不用你总分心惦念。
二十九岁怎么了?二十九岁你也是家里的幺宝。
“我已经有最好的生日礼物了。”他又说。
梁奉一纳闷儿更上一层楼,正要问他是什么,听见隐隐约约一句“阿行”。
房间里有人?她的表情夹杂一丝惊喜,马上三十岁还是一张白纸的弟弟,终于肯开窍。
“恋爱啦是吧?”她问。
闻言方重行伸手抓了抓后脑勺,像那天被她撞破猫的名字来源似的,极其不好意思,甚至臊出来个大红脸,眼神闪烁,点头的动作也不如方才那么自然。
钟悯已从卧室出来,看见他举着手机,停住往上贴的脚步,招呼悯悯过来给它喂粮。
再回来,方重行把脸侧向他,摘掉耳机比口型:是姐姐,她很早就知道我们的事情。
钟悯在原地愣了一瞬,随即扭头就跑,飞速刷牙洗脸,水都没擦干净,鼓足一口气,凑到镜头前打招呼:“姐姐好。”
梁奉一没怎么变样,和记忆中的模样无差别,唯一不同是头发盘成髻,耳环项链一套珍珠配饰,与方重行是同样十成十的精英相。
而她看向他的目光与看向方重行的别无二致:“小钟幺宝,好久不见。”
他也羞涩地笑起来,抓了抓后脑勺。
话题又跳回父母身上,每年的体检报告梁奉一都会传过来一份,方非和梁青玉全是职业病,颈椎跟腰都不怎么好。
钟悯自觉回避,进厨房转了一圈,拿上钥匙出门去。
说完爸妈说别的,说到姐夫到了公司楼下等着接她回家,得说再见,末了方重行讲,过年回去的。
梁奉一笑着说好,等你们回来。
挂掉电话,方重行打算跟爸妈通话,看见母亲的对话框,忽然从她口中的“你们”缓过神来。
方非的微信头像同样多年未变,个人职业照,严肃而冷峻。一双眼锐利如鹰,似乎能穿过屏幕看透他刻意隐瞒的所有情感。
他迟疑片刻,还是走向阳台,拨通母亲的电话。
漫长的响铃过后,听筒里传来一声平静的“喂”。
二十九岁的天气很好,微风,太阳被云遮了一角。他眯起眼,将飘在头顶的轻松云团狠狠往下一拽,松手的同时开口:“妈妈,我是阿行。”
与母亲的通话时长一向是二十分钟起步,大多是方非在说,他在这边应,好,我知道,好。
期间钟悯又进家门,拎着个巨大的购物袋,一头扎进厨房,叮叮当当一顿响。不多久,香甜的食物气息从那头飘过来,方重行忍不住分心,顺着香味往厨房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