裴词顿一下,感觉到手指的触感,便知道自己被发现了,抿了抿唇,也有些不好意思再装下去。
裴词尽量自然的慢慢睁开眼睛。
他起来时,谢凉正坐在一旁,平静的看过来。见他醒过来,也并未计较方才的动静,只伸出手,将他睡得有些乱的头发拨到一旁。
裴词顿了顿,看着谢凉,没有说话。他刚醒过来,还有些不大想开口,只歪了一下头。
谢凉平静的回看他,不知道从他目光里读出来什么,拿起一旁的茶杯,摸了摸,发觉有些凉,嘱咐外面的人上些热的,倒在一起,递给裴词。
裴词接过来,抿着唇喝了口,才听他又问:“饿不饿?”
裴词捧着茶杯摇了摇头。
他们旁若无人的说起话,谁也未计较方才突兀的动静。周澜深跪在一旁,看着他们,并不尴尬,只是神情奇异。
虽然这个比喻不太恰当,但他忽然觉得,他们陛下,好像一瞬间,就从怒斥群臣的暴君,变成了宠爱妖妃的昏君。
……应当不是错觉,裴先生一醒过来,他的声线虽然依旧很冷,但周澜深确定,其中并无生气之意了。
好家伙,还有这种好事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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裴词醒来没多久,谢凉便不客气将周澜深赶了出去。
裴词先前意识并不清明,没有听清方才他都说什么,回过神来思索,也只依稀想起来似乎是一个询问。
询问谢凉对四地行宫的打算。
今年皇帝准备外出避暑,计划的规模颇大,这不算秘密,甚至其中拟定的名单,裴词还曾过目过。
如果只是行宫,这好似没什么需要隐瞒的?
裴词抿了抿唇,看一眼谢凉,见他神色还算平静,犹豫一下,还是开口问道:“阿景,方才你……?”
裴词原本想问方才你为何不高兴。
其实说起来,周澜深说的事情甚至激怒了谢凉,好像更为重要,但话到嘴边,裴词反而下意识将谢凉的情绪排在前面。
有些奇怪,但既已问出来,裴词虽然自己迟钝一下,但也没有打算更改的意思。
不料刚说几个字,便看谢凉抿了抿唇,主动道:“是去行宫一事,时间有所推迟,他想知道为什么。”
这是主动解答裴词对周澜深的疑问。他说起来,声音十分平静。
裴词想了想,发现从中并未有十分敏感的信息,抿了下唇,才继续将未完的话说完:“我其实是想问……你方才为何不高兴?”
谢凉有些沉默。
因为两人问题与答案不匹配,这话题好像很难再继续下去。
裴词看着谢凉,却不知为什么,忽然有些想笑。
他坐起来,手指不小心碰到谢凉的衣袖,有些冰,还有些水汽。
裴词轻轻捏了捏谢凉的手腕,忍不住皱眉:“阿景,你最近用的冰是不是有些多?不能再这般了。”
谢凉闻言不说话,他低头,只看着裴词把自己有些潮湿的衣袖往上推,仿佛什么也没有听到。
想了想,他敛目,选择回答另一个问题,淡淡道:“方才,没有不高兴,只是觉得他管的有些多。”
这话说的颇有些不客气,若是周澜深听到,只怕要哭。裴词听到,推着谢凉衣袖的手指一下顿住。
说起来,周澜深已经是谢凉身旁极为信任的人,这么些年,若说背叛,连裴词都不能算干净,唯有他,应当从未背离过谢凉。
如果连他也不能听的事……裴词微微皱眉,将谢凉带着潮湿的衣袖卷了卷,瞬间打消了探知欲望。
只有两个人的屋子,一瞬间变得十分安静。
谢凉也安静的看忽然不置一语的裴词。
裴词方才是与他聊着天,忽的体力不支,犯困后睡过去的。
谢凉怕有人打扰他,便将其他人赶了出去,自己照顾,周澜深恰逢此时过来,因有要事,便没赶他出去。
不想,他留下来,随口便问了他不应当插手的东西。
可是裴词不一样。
具体哪里不一样,谢凉也说不出。或许是人人面对他时总有算计,唯有裴词没有。又或许是连周澜深也忍不住探听的东西,唯有裴词选择不问。
谢凉抿唇,头一次在裴词清明的状态下忍不住握了握他的手,低声道:“有消息说,南漠使臣不日便会前来,不知目的,因此避暑一行,需要推迟。”
裴词闻言一怔:“……南漠?”
南漠是建立在沙漠中的一个小国,平日与北疆并无太多联系。
这个部落组成的政权,分布十分零散,西洲败亡后,一部分势力由北疆接手,南漠虽不如北疆强横,却也用巧,掠去不少钱财。
往年里,只有在缺乏粮食的季节,南漠才会派遣使者,前往各地,以马匹骆驼换取一些物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