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凉的做法,的确要比他有效许多。
裴词不再多言,看谢凉越过他,看向蓝衣人,薄唇微抿,声音相当冷淡道:“你不必知道,不过你方才说的话,我赞同。”
他说着,想到什么,偏头看了眼裴词。
裴词虽不明所以,但不觉得谢凉会这么当场驳斥自己的脸面,看到他的目光,也没说什么,只好奇看着他,示意他继续。
谢凉看着裴词,顿一下,目光微不可查柔和一点。
他转过头,看着蓝衣人,继续开口,说出的话甚至没什么攻击性,只是很平常道:“既然如此,那便如你所说。”
“燕许少府之子,往后也不必再参加科考了。”
_
出门在外,谢凉一向是极能唬人的。对此,裴词从前便有领教,如今更是深有体会。
他说完,甚至没有表露自己身份的意思,也不与人多拉扯,只淡淡看了眼唐洲,便与裴词离开了。
可是直到出门,他那句话,都震慑无比,让整个乐坊安静一片,在场众人,许久都未能回神。
方才还咄咄逼人的蓝衣人,更是一下就懵了,惊疑不定看着他离开的背影,嘴唇动一下,到底没敢让人上去拦。
裴词即使不是十分喜欢看热闹的人,走出门后,回想起方才众人神态各异的脸色,也忍不住笑。
谢凉站在一旁,默不作声看他,看到他笑的眼睛都弯起来,也忍不住微微勾起点唇角。
他们原本是准备出来玩,中途虽出了意外,天色却还早,并不着急回府。
裴词也不想浪费这难得的空闲时间,想了想,不急着回去,只抿笑一下,与谢凉沿着河岸行走。
聆月楼旁的河岸很长,蜿蜒而上,沿途种满了柳树。行至尽头,有个不大的市集,每日充满叫卖声,喧嚣而热闹。
裴词与谢凉沿着河岸行走,一路上春日葳蕤,草木舒展,聆月楼便离得愈发远,回过头,只能看到一点模糊影子。
左右无事,裴词和谢凉一直走到河岸尽头。
再往前便是集市,裴词停下,不再进去,只是回过头看。聆月楼已经不见了,一眼过去,几乎什么也不看到,只能看到河水上一片宽敞明亮的灯火通明。
这是上京繁华的满目灯火,裴词看着,屈起指节,点了点鼻尖,心情莫名有些好。
他笑一下,也不往市集里去,反倒往河边走,感觉到河面上吹来的温润的风,眉目微弯,偏头看身旁跟着的谢凉。
“阿景。”裴词看着谢凉,想了想,随口问:“你方才怎么想到那样。”
裴词问着,神情十分随意,只是觉得走在这里,左右无事,和谢凉说一说话。
这话没有固定意思,也不是真的要问个什么答案。
不想,谢凉听到,怔一下,没有回答,目光反倒一点点变得犹豫起来。
这其实不是个很难回答的问题,认真的说,甚至不能算是问题,裴词问出来,更多的也只是想知道谢凉方才那一瞬在想什么。
谢凉却抿了抿唇,拧眉看向裴词,声音里难得带了些不确定:“什么?”
裴词眨下眼,转头看他,出声解释道:“我是说,方才聆月楼里你说话时,在想什么?”
谢凉闻言微顿。
他动了动嘴唇,没说出话。
不是不想回答,只是确实不知道说什么,只是看到裴词仿佛心情极好看着他的模样,他斟酌下,慢慢道:“想……本应如此?”
“嗯?”这话他说的太不确定,声音也很轻,裴词听的也不大确定,偏过头,目光懵然看他。
谢凉看着裴词的目光,忽的不说话了。
他不想骗裴词,便不大喜欢与裴词说起这种问题,至于原因,他自己也知晓。
他与裴词,想法从来是不一样的,做人做事,终究也是不同的。
正因为知道裴词不会喜欢他的一些做法,裴词这般问,他是真的不知道说什么好。
裴词性情温和,为人良善,待人接物,会给人留些余地。与谢凉的全然不顾及旁人不同。
他年少时教谢凉,说为君之道,说自保为上。
但谢凉知道,他说这些话时,自始至终,是把自己看做一个好人,或者一个贤明的君主来看。
可惜他不是,也不会是那样。
对谢凉来说,心中其实很难理解,裴词说的许多事,为什么是对的,也不能体会他对人的怜悯。裴词描述的诸般感情,自小到大,他更是没有体会到。
除了裴词,没有人那般对他好过,他做事时,自然也不会给予相应回馈。
朝臣们私下说他喜怒不定,说他太过冷淡,没有明君之相,谢凉知晓,但并不在意。
做一个明君,并不会让他感到丝毫愉悦。如今这般,局面平静,相安无事,他也知道,不过是没遇到什么算得上冲突的矛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