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还记得裴词对毛多的动物很感兴趣,往年秋猎,他会特意捉一些兔子或者狐狸给裴词。
小狸花在他心里同兔子没有什么两样。想了想,谢凉一边说,一边给裴词展示。
他伸出手指,握住小狸花的尾巴,圈了一圈,然后顺着尾巴往上捋,把小狸花的尾巴捋了一遍,摊开手,果真是好大一团毛。
小狸花拿后退蹬他,他也不在意,反而有点疑惑:“小狸花,你怎么又不高兴。”
小狸花闻言扒拉住裴词衣襟,琥珀色的眼珠抽抽搭搭,炸着毛,委屈的喵叫。
裴词一瞬间就明白了小狸花最近为什么胃口不好。
只是谢凉不懂,他对动物并无什么特别兴趣,会对小狸花另眼相看,不过是小狸花幼年滚到他脚边,拿爪子拍他的衣角的模样,毫无征兆的,让他想起来裴词。
想起来裴词在离开他之前,也曾一声不响站在他面前,没有说话,只抬起手,拍了拍他肩膀上落下的雪。
然后那个熟悉的裴词就像空中落的雪一样不见了。
谢凉想着,微微皱眉,看到裴词正在揉小狸花的下巴。
一打岔,裴词好像把进门时发生的一切都忘了,也可能是不想计较。
谢凉自然不会提醒他,只走过去,揉了揉小狸花的毛毛,问裴词道:“怎么想起来百兽园?”
裴词怀里抱着小狸花,闻言抬头,想起来江林生说的话。
他看着谢凉,正欲回答,怀里的小狸花忽然动一下。
小狸花被养的油光水滑,整只猫巨大一团,听到谢凉的声音,喵呜一下,直往裴词怀里钻,拿屁股对谢凉。
它不是不喜欢谢凉,只是更宝贝自己的毛毛。裴词见了,摸摸它的头,才继续道:“我……听说了一件事。”
他说话时用的“我”,目光十分平静,谢凉见了,微微皱眉,淡淡扫一眼四周,不多时,屋子便静谧起来。
裴词与谢凉带着小狸花到中庭的位置上坐下。
百兽园是先帝传下来的娱乐场所,谢凉继位后,许多年没有翻新过,诸多设施依然完善。
中庭的座位虽在室内,但四周开了巨大的窗,今日没有下雪,坐在其中,能看到屋外晴朗的太阳。
裴词揉了揉小狸花的毛,他动作轻柔,且有技巧,比谢凉摸的舒适很多,小狸花舒服的躺在他手臂上打盹。
裴词看着谢凉,微微皱眉,有些斟酌道:“阿景,我听说,夜宴那天,你原本的打算……”
是不杀我。
谢凉听着,不需等这句话说完,还算放松的脸色倏然冷淡下来,他看着裴词,眼眸漆黑没有亮色。
“江林生说的?”过了会,他淡淡道,语调不辨喜怒。
裴词分辨着他的神色,微微抿唇,在心里叹口气。
果真如此。他想。
按照他与谢凉的秉性,若是谢凉自始至终不曾恨他,那当日变成那般情形,必定是发生了十分严重的事。
或者说,他做了十分严重的事。
裴词放下小狸花,绕过桌案,走到谢凉面前,半蹲下来。
谢凉长大后,比他还要高一些,他许久不曾这样了,但这个时候,裴词忽然想这么做。
他抱了抱谢凉。
“阿景。”裴词的声音十分温和,他看着谢凉,慢慢道,“很抱歉,无论那天发生过什么。”
谢凉的神情原本很冷,但当裴词的气息笼罩,他极轻的闭了闭眼,再睁开眼时,其中已经恢复了理智。
他面色平静:“为什么道歉?”
裴词看着他,顿了顿,慢慢道:“或许听起来匪夷所思,但因为一些特殊的原因……我很容易忘记一些东西,尤其是最近一年多,有许多事,我都记不清了。”
“我不知道那天发生了什么,但我一定做了些过分的事,阿景,很抱歉。”
谢凉看着裴词,目光有一瞬间错愕。
但只是一瞬间,他便回过神,皱眉看向裴词:“什么都不记得?”
裴词点头:“嗯,什么都不记得。”
只记得那天他一觉醒来,便是在风雪交加的马车上,贬谪圣旨紧追猛赶,一路流言漫卷,说谢凉是如何想杀他。
他不知道,在这之前,遥远的上京城,谢凉曾驳回过所有折子,压下了所有不满,承担了所有风险的,想要保住他。
_
小狸花早饭吃的不多,没一会儿就饿的喵喵叫,裴词不抱它,它就躺在地上打滚。
谢凉虽然不会rua它,但把它宠坏了,它躺在地上撒泼打滚,谢凉看了看,竟没说什么。
裴词看一眼几乎跳到肩膀上的小狸花,又看一眼面前一声不吭,无论如何不肯说出那天到底都发生什么的谢凉,破天荒生出种无力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