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枕年深深吸了口气:“好香。”
医生说他下地自如走路至少得十来天,这几天先用夹板固着,实在想走动得拄根拐杖。
伤势所幸不大,当时砸落下来的多是一些瓦块泥石,房梁及时避开了,要是再偏一些,结果就没那么乐观了 。
真是上天庇佑。他又一次想。
“需要我喂你吗?”感觉苏枕年挪动身体不太方便,夏荷主动请缨。
苏枕年哪有这么娇贵,语气微嗔:“我只是腿受了一点伤,不是手啊。”
他说着,接过保温盒,埋头正要吃,食物到嘴边却慢慢停住了。
心里滋生出一股懊悔,早知道就直接答应一声"好"算了嘛。
脑子怎么就抽掉了呢?
苏念之来到医院,找到苏枕年所处的病房。
他站在门口没进,苏枕年正在吃饭,他身旁是那个姓夏的少年。
两人时不时有交流,苏枕年吃饭的时候,夏荷就坐在一边看他,给他倒水、给他递纸巾。
他立在房门口,不声不响地站了一段时间。
苏枕年吃完了饭,夏荷收好保温盒,准备拿出去洗,经过病房门口,看到伫定在门口的苏念之,顿了一下。
苏念之目光在他身上也停顿一瞬。
下一秒。
苏念之走进病房。
夏荷临走前看向房间,苏念之走向病床,背影挡住了床上的苏枕年。
夏荷默默离开。
苏枕年见到来人,也并不惊诧。事情这次闹这么大,苏念之不可能不知道。
不知该怎么开口,病房相见,让苏念之看到他受伤在床的这一幕,苏枕年心里有些发虚。
苏念之目色渐渐冷鸷,方才刚进来时的平静再也掩饰不住,问他:“苏枕年,你到底在做些什么?”
他直接叫出了他的名字:“你看看你……现在……像什么样子?”一贯冷静克制的情绪在这时候都消失大半。
在旁人看来,苏念之一向不发脾气,最暴怒的心境往往都能以平静融解,而现在对他,情绪已然无法自控。
“什么也别说了。”苏念之努力平复,心里即将发散的火焰无声退下去,告诉他,“我已经让专人开始整理你出国的一些手续和资料,这次伤好之后,我让你宋姨带你出国。”
“……”
苏枕年恍若没听到他的命令。
“谢谢您来看我,这是我自己的事情,你不该为我担心。”苏枕年伸手去拿床头的书。
苏念之先人一步将书夺走,拿在手里:“你自己的事?你要是有个三长两短,我对得起你母亲么?”
“那你对得起她么?”
苏枕年突然发问。他极力维持的平静也绷不住了。
“你——”
苏念之骤然扬起了手。
苏枕年无惧,直视着他:
“人都没了说这些有什么意义?!话说回来,如果不是你的冷漠,她也不会死。如果不是你虚无的承诺,她的人生本该更美好更灿烂更自由。”
苏念之指节绷紧。
不……不是!
苏枕年眼中闪烁晶亮,发泄一般地控诉着:“我觉得我就不应该诞生在这个世界上,你知道她生前是多么爱你吗?!你说你喜欢孩子,她明知自己身体每况愈下,却还是生下了我。跟你在一起之后,她放弃了好多东西,她的热爱,她的梦想。”
“可你给了她什么呢?虚无的谎言,人情的淡漠,对于现在的你而言,她只是人生路上无足轻重的过客吧。”
“……”苏念之心口隐隐发痛。
苏枕年:“她走之后,你让人封锁了她以前的房间,将她曾经的一切都抛却丢弃,像垃圾一样对待。”
“我恨你。”
苏枕年用力揉揉眼睛。
“你不懂!”苏念之爆发,胸口起伏。
“我是不懂。”苏枕年捂住眼睛苦笑,“你从来不反思自己。”
“我没有什么要反思的。”苏念之反驳,闭眼又睁开,用着仅剩的几分理智,继续坚决说,“照顾好你,是我对她的承诺。不管你怎么反抗,我都会让人接着准备手续,过段时间,送你出国读书。”
不留情面,没有任何转圜。
苏念之说完,放下书,大步离开病房。
他走到门口,撞见正回来的夏荷。
苏念之目光平静看他,回头再看苏枕年:“还有,忘掉所有。”
他走得步履匆忙,再不回头。
苏枕年浑身瘫软坐在床上,仰面望着苍白的天花板。
夏荷默默坐在他床边,沉默地陪在他身边。
光线照进窗帘,在病房里流转,时间随着墙上的挂钟滴答地向前流逝。
“你相信缘分吗?”
过了很久,苏枕年突然转过脸,问他。
夏荷点头:“相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