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结婚,你说的是,正常那种,常人认知中的结婚吗?”
“……嗯。”
“不会。”苏枕年坦然地否定了,此刻,却在夏荷的目光中看到了些许闪躲。
夏荷宛然,笑了下说:“我继续看书了。”
苏枕年突然抓住了夏荷的手:
“你难道还看不出来吗?”
“……”
房间突然安静了下来。
夏荷回避他的目光,却没有办法回避他拉住他的手,他没有进一步动作地站着,任由苏枕年拉着他。
心跳很快。
夏荷明显感觉到。
他不知道,他的脉搏也是。
脉搏跳动的频率,被苏枕年清晰地感知到了。
苏枕年的脸反正已经憋红了,这一次,他不怕说出来:“我一直对你——”
还未说完。
夏荷突然抬起手指,轻轻按在他的唇上。
他看着他,两人静静地对视着。
“我知道的。”
我都知道的。
你不必说。
因为……我也是啊。
夏荷慢慢脱出手,对他微微一笑,温声说:”好啦,水果要尽快吃完。我继续看书了,有什么需要,随时喊我。”
“……哦。”
有什么话慢慢被堵在心里了,苏枕年叉起一块水果,咬碎,动作和微撅起的唇透出懊悔。
他觉得他其实可以再大胆一点。为什么在其他人面前,他可以那么直言直语,可到了夏荷这里,所有的脾气和胆大都收敛了呢?
吃完东西,他也没吭声,拿起一边的题册,开始刷题练题。
他没有发现,夏荷的心绪不宁。
夏荷的目光始终停留在很久之前翻开的某一页,手指放在书缘,僵硬着,似他此刻的无言。
之后该怎样告诉他离开的真相呢?
是一走了之,连声招呼都不打?
还是提前好好道个别?
他不知道,不知道。
-
郊区,寂静的墓园。
苏念之捧着一束鲜红的玫瑰,沿着上山的石径,独自前行。
目之所及处尽是寂静,最终,他停在一处墓前,将花束缓缓放下。
墓碑照片上的女子有着暖如阳光般的笑颜,眉眼温婉美丽,亦如面前烈烈盛放的花。
“桑,我来看你了。”
他注视着照片中的人,如临身前,在墓前静立了很久,对照片里的人述说:“我没有履行好承诺,没照顾好小年,对不起。”
“这些年,我忙于工作,疏于照顾他,这是一方面。”
“另一方面……”
风带走苏念之声音里的一声长长叹息:
“我现在才发现,我做事总是过于决断。我总是固执己见,从未换位思考,从未考虑过他的感受。”
“这也是导致我们之间隔阂越深的原因。”
-
一天前。
许城约苏念之到咖啡厅见面。
许城递给他一份近期的病例诊断报告,以及这几年苏枕年所有的诊例。
诊例厚厚一叠,包含着苏枕年每一次和她的交谈记录、他的咨询记录,还有一些心理测试。
“您先看,关于他具体的情况分析,我之后再给您说。”许城坐在苏念之对面。
苏念之一页一页地阅读着那些记录。
从三年前开始,苏枕年就断断续续来找过许城。
从诊疗的日期来看,刚开始只是一年两三次,后来越来越频繁,到今年,每个月都有好几次。
他认真看着每一次的记录,表情越来越沉。
一些是手机信息的交流:
苏枕年:许医生,我最近总是做梦,做噩梦。网上说,是因为面临考试压力太大,但我不清楚。
许城:你梦到了什么?
苏枕年:我梦到我母亲从高处坠下来的场景,她倒在一片玫瑰花田里,世界到处都是血的颜色。我7岁的时候,亲眼看着她从楼顶摔下来,可是那时我并没有见到血,不知道为什么,梦里的场景,却那么让人害怕。
许城:关于你母亲生前的一些片段,有哪些是让你感到快乐的呢?
苏枕年:快乐的?我想一想,那大概是在7岁以前,她陪在我身边的时候,她带我去花园捉迷藏,带我去她开的花店玩儿,夏天的夜晚,她坐在秋千上,我坐在她的怀里……那些片段是快乐的。
许城:你的父亲呢?关于他,你有没有什么类似的美好记忆。
苏枕年:他啊……
苏枕年:关于他的太少了。他总是忙碌,好像连休息的时间都很少,不那么忙的时候,每个月回来一两次,给我带一些贵重的礼物,也给妈妈带。我小时候有段时间迷恋航模,六岁那年生日,他送给我一整个房间的航模,我那时很开心,晚上和妈妈在房间里吹了蜡烛,吃了蛋糕,度过了六岁的生日。但其实,我那时候许愿就说,他要是能多一点时间来陪陪我们就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