桑榆又气又悲,抓在姜致的胳膊上都快给他掐破了皮,姜致不在意,只是心疼桑榆,想劝却无从开口,他知道他现在说什么桑榆都听不进去,转头正想去劝季商少说两句,却蓦然失语。
清晨的阳光斜打在季商身上,却让人感觉不到任何温度。他略偏着头,目光没有看向桑榆这边,阳光下的小半张脸和他抓在轮椅把手上的那只手都在阳光下变得透明,紧绷的肌肉和青筋也都格外明显,姜致看到他泛红的眼尾浮出一抹冷冽的水光,顺着脸颊坠落。
“姐姐,我感激你。感激你重新给我一个家,给我有爱的家人,给我未来的砥柱。就因为这份感激,我明白你的苦心,也理解你的决定。所以我压抑我的感情,努力在桑落面前做个好哥哥,没有半分逾矩,只做个好哥哥!”
最后一句他语调咬得很沉,旋即又变得很轻,像是很不愿意回忆:“我冷落他,拒绝他,可是我给他带来了什么呢?他因为我而抑郁,因为我而痛苦。他只是想要我爱他,我又要怎么才能不爱他?我想让他开心,想让他重新变回那个快快乐乐的小孩,我想留住他。我错了吗?”
桑榆没有再说话,她看着季商眼泪一颗接一颗地落下,正好落在他睡衣臂弯的位置,那里还沾着一片紧皱的血迹,正是桑落昨晚拼命抓住的地方。
泪水溶化了干涸的血迹,血色不断扩大,桑榆好像又感觉到了昨天晚上的那种冲击感。
那是在长久压抑下终于破土而出的一种力量,一种来自爱的力量,一种足以击碎一切,让一切破碎,又让一切重组的力量。
这力量让桑榆感到恐惧,感到害怕,只能色厉内荏地反驳:“你没错!你们都没错!所以一切都是我的错吗?我不能接受,就是我错了吗?”
季商抬眼看向了桑榆,他像深海一样的眼睛里,有风浪卷起,也有风平浪静:“从前我总是想两全,全了你对我的期望,也全了我内心的怯懦,可我看轻了桑落的感情,伤害了他。”
“世上哪有什么两全?”季商自嘲似的笑了一声,“按照桑落的性格,只要让他答应和许公主结婚,就算他不会爱上许公主,他也会努力做好一个好丈夫,他会放下对我的感情,哪怕做不到,他也会努力地去尝试。可是这并不是一条能够纠正错误的康庄大道,这是一条逼着他失去自我的绝路。”
桑榆没有说话,或者说她说不出来话,她心痛又失望,却不知道是对谁的,就连姜致也在季商的一字一句下变得动容,不敢再去看他。
“我曾经选错过一次,在你和桑落之间,所以我要纠正这个错误。”季商顿了顿,眸光变得坚定,“今后,乃至余生,我都选桑落,我要他在我身边,我要他一直在我身边。”
第63章 再说一遍
季商回到病房的时候,桑落果然已经醒了,捏着那张纸条乖乖地坐在床上。
看到季商进门,立刻就想要下床朝他跑过去,还是季商喊他别动,他才按捺住没有直接将受伤的脚踩在地上。
“你去哪儿了?”桑落昨晚哭得太狠,眼睛还肿着,声音也哑得像磨砂纸,听起来可怜巴巴的。
季商弯了弯嘴角:“去卫生间了。”
桑落看了他两秒才“哦”了一声。
等到季商操纵着轮椅到床边,他立刻就伸手去拉季商的手,季商也就顺势站起来,重新坐回了床上,然后桑落就像只黏人小狗一样贴过来抱着他,用自己包着纱布的手去碰季商余红未消的眼睛。
“对不起。”
“又道什么歉?”季商抓住了他的手,让他别乱动。
“我让你难过了。”桑落低声说。
季商笑了一声:“没难过。”
“是吗?”桑落问,“那你怎么躲到卫生间偷偷哭。”
季商:“……”
“没哭。”
桑落显然不信,沉默地把他抱得更紧了一点。
季商调整了一下姿势,抬手揽着他的后背,忽然开口问:“昨晚说的话还记得吗?”
桑落身体僵了一瞬,然后闷闷地说:“记得。”
“嗯,”季商说,“那再说一遍。”
桑落沉默了,像是不知道季商指的是哪一句,又像是清醒之后不知道该不该说。
季商胳膊往上挪了些许,大掌掐住桑落的后颈,用了些力把他抓起来:“怎么不说,难道又后悔了?”
“不是,没有。”桑落连忙否认,抬头迎上季商有些凶的目光,缓声说,“我爱你,哥哥,我要和你在一起。”
季商手掌暧昧地揉捏着他后颈的软肉,原本冷峻的眉眼一点点柔和下来。
看着这双为自己柔软的眼睛,桑落心里的苦涩像融了颗糖,逐渐化为了酸。他盯着季商的嘴唇,心随意动地贴了上去,但季商却躲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