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唐]武皇第一女官+番外(13)

作者:顾四木 阅读记录 TXT下载

媚娘抬头看掖庭的天。

进宫这三日,长安城都是极晴好的天儿。

但这几日媚娘总梦见三年前。

梦见父亲过世后,母亲带着她们姊妹三个回长安投奔亲戚时,路上连绵不断的雨天。

阴沉如同压在人鼻尖上一般铅灰色的云,潮而冷似乎一捏一包水珠的衣裙,面色苍白的母亲和几个神色晦暗辨别不清的老仆。好多次母亲不得不小心的撩开帘子,亲自去与车夫交涉。

车夫说官路上有塌方,驴车过不去的时候,母亲脸色青白咬牙坚持不走小路。

她们孤儿寡母又带着钱财,若是同意车夫走小路,说不得就成为了山林里的白骨!

那时候母亲搂着媚娘低声道:“二娘,你们姊妹三个,你大姐少有决断常被人牵着走,小妹更羸弱不懂事,唯有你能帮阿娘的。”

于是那一路,媚娘便总朗声问起母亲,长安城中的舅舅,父亲曾经的旧交,说起舅父们寄来的信怎么盼着她们母女去,以此震慑觉得她们是无依无靠孤女寡母的车夫们,甚至是杨家多年的老仆们。

人心如鬼蜮,媚娘早早便尝到了担心受怕的滋味。

最终她们平安到了长安。

媚娘彼时年幼,这几年回想当年入长安,才越发觉得后怕:母亲表现得软弱糊涂一点,或许她们这辈子都到不了长安了。

很多时候情绪是多余而浪费的,唯有冷静甚至是冷酷,才能保住自己。

应召入宫,明明得天子赐名,却也如旁人一般被封为才人又被安排在掖庭,媚娘心里当然也有落差,但失落后最要紧的还是寻法子好好活着。

既然住在掖庭,就要守掖庭的规矩。媚娘是早想好要与宫正司的女官套一套关系的,只是她也没想到,宫正司派来的正七品典正,竟然是个瞧着比自己还面嫩的小姑娘。

不止她,其余两三个想要结交宫正司的才人,也都极吃惊于这位典正的年轻,并因此不愿再出面主动示好——跟宫里一位年长的姑姑示好,还好扯一块要讨教的遮羞布,但跟这样一个小姑娘主动示好,除了媚娘外,其余才人都没好意思。

因此,媚娘上前说过话,拿到了可以常去宫正司的‘特殊待遇’后,其余几位才人都是心里又懊恼又泛酸,不免挤兑了两句:“这样年轻的小宫人,咱们到底也是五品才人啊,有人倒也舍得脸面去兜揽。”

这些话媚娘不但不恼,还不由一笑:这就是酸了啊,越发说明自个儿做的没错。

于是她趁热打铁,又找上严承财,言辞婉转问起这位姜典正为何如此年轻就能做上女官。

严承财捏着手里多出来的几枚银锞子,笑呵呵把姜沃的来历介绍了一遍:这不是什么私密事,知道的宫人甚多,尤其是先德仪女官,不只宫里,连宫外命妇们还有不少记得她的。

媚娘听完姜沃的旧事,就起了同病相怜之感:唉,这位姜典正与自己一般命苦。若是她爹娘没出意外,她亦不必进宫,也会是宫外富足人家欢喜无忧的小娘子吧。!

第6章 休沐日

“水烫不烫?”

姜沃舀了半瓢水,轻轻浇在媚娘垂到木盆里的乌发上。媚娘的头发又黑又亮又多,水润湿后如同质地上好的黑色绸缎。

媚娘的声音从头发里传出来:“不烫。”姜沃就加大了一点水流。

旁边还蹲着一个挽了袖子的小宫女,见武才人的头发已经湿润了,就忙将沐膏抹在武才人的发上,轻轻揉出细小的泡沫。

添了麻子仁和白桐叶的沐膏,散发着一种刚割过的草地那般近乎辛辣的清香。

日光灼灼,宫正司院外的树上,蝉已经开始‘滋儿哇滋儿哇’乱叫。

转眼间,姜沃已经到这大唐两月了。

季节不知不觉从春转夏,就像她跟武才人的关系一样,两月来迅速升温。

宫内的女官跟外头的官员一般,都是十日一休沐。

看着十天一休不多,但架不住大唐节假日多,不光中秋、新岁、端午等正经放大假,连立夏立冬等各节气、春秋二社都可以放假,真折算下来,大唐放假比现代人还多,每年能放一百多天,还不带调休的。

如今姜沃每回休沐/放假,媚娘都会来寻她顽。

天气愈热,两人也日渐相熟后,便常约着一起沐发——回到大唐来,洗头都成了件很麻烦的事,无怪要把假期叫做休沐,确实需要单独的一日。

只说这热水吧,要不就拎着大壶辛辛苦苦去厨下抬,要不就要现用炭炉生火烧水,独自一人是很难一边把头插在盆里,一边兼顾烧热水的火炉子。

且这会子姑娘们的头发都又长又多,没有淋浴头,若没人再上头拿葫芦瓢舀着水淋下来,只靠自己扑腾水,很可能衣裳都湿透了,后脑勺的头发还没洗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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