告诉周寂疆婚期那时,周寂疆正坐在畅春园的玫瑰小院里,藤椅轻轻随风摇晃,他闭着眼,膝盖上惯常放了本医书,书页晃动,有“簌簌”声。
周寂疆自那些叛国士兵被击毙后就变得很嗜睡了。
一个佣人的儿子,Omega少年在他旁边轻轻念着医书的内容,嗓音圆润,如玉珠落在了瓷盘,字字分明。
发现藤椅上的Alpha呼吸渐渐平缓,青涩年少的Omega没忍住偷偷抬起眼,窥视这个被誉为“帝国的希望”却又坠落了的帝国元帅。
绝对没人能想象得出帝国元帅周忍现在竟然会是这样,年轻男人垂着清俊精致的面容,苍白纤细,眼下青黑,看起来虚弱不堪。
就像是极寒之地的一捧雪,要化了。
Omega少年没忍住伸出手去探他的鼻息,想确认他的生命体征。
指尖呼吸孱弱,但至少存在。
Omega少年本想抽回手但指腹不小心按到了一处柔软的地界,他视线缓慢下移,落在了指腹下俊秀男人鼻尖下的薄唇,颜色很淡。
很软,像是豆腐,果冻。又好像草莓一压就会露出淋漓的甜甜汁水。
Omega少年本应该遵循理智小心翼翼挪开,可他没有,他闭了闭眼把致敬英雄的词在脑子里过了一遍,指腹更往深处压去。
试问,哪个青涩年华的Omega没有对“帝国的希望”产生过绮念呢?
他就像是摆放在高处的一尊玉佛,纤尘不染,翩然而立。明明高高在上的人,姿态却温和到了种近乎让人不敢置信的程度,让人想要接近,一点点掌控。
以前忌惮着帝国元帅的身份而不敢,可是现在不同了,“帝国的希望”从尸山血海里爬出来,自高处坠落了,玉佛也表露出了内里真实的血肉,他就是个普通Alpha,也贪睡,也会因为懒惰而选择让别人帮他在耳边念着书。
“……”
雁寒声满怀期待踏进玫瑰小院,迫不及待快步想要把婚期告诉周周,见到就是这样一幕。
一个肮脏的佣人儿子,一个低贱的劣等Omega少年,眼神掺杂欲念,盯着自己压在俊秀男人薄唇上的指节,魔怔了似的。
“啊!”一声惨叫。
雁寒声毫不犹豫微屈膝盖,踹倒了他。
胸膛起伏,表露着他难以自控的杀意。
他指腹摸索到腰间别着的冰冷器物,黑色衬衫衣角掀起,Omega少年恐惧望着他,瞥到了他腰间赫然是一把漆黑□□。
掌权者碾碎脚下的人,如压死蝼蚁。
令人震惊的傲慢与恶劣。
雁寒声即将扣下扳机那刻,看到就是身侧周寂疆醒来那瞬间的讶异,以及麻木。
“你在做什么?”周寂疆仰头,明知故问,“杀了那么多人还不够吗?”
他好像说的是那些在战场上死去的人,或者说是那几个一枪毙命的叛国士兵,又好像……在低嘲着自己。
雁寒声那刻,不知是不是听懂了,竟然心慌。
他嗓音低沉,难得急着辩解什么:“这个劣等Omega,他该死,刚才在……”
“够了。”
周寂疆低斥,抬眸。
雁寒声不再说话了,漆黑的眸子显现出委屈。
“所以你一定要在这片玫瑰地里杀人吗?”周寂疆语气仍旧淡淡,他很冷静,事实上在某个时刻开始他就冷静到可怕。好像情感抽离了,也就无所谓了。
玫瑰小院是周寂疆一手打理,从开垦荒土到挑选花种,花开花落了好几个夏季,白玫瑰在畅春园里是开得最热烈的存在。
周寂疆当时刚跟人订婚,那时他觉得这是他与雁寒声爱情的象征,纯洁无暇,干净毫无杂质。
想想他那时候也就是少年脾性,不懂人情反复,世路崎岖。
倒是闹了个笑话。
雁寒声没有说话,他抿唇,仍旧执拗紧攥着枪,枪口漆黑,仿佛下一刻就要人血溅当场,染红白玫瑰的花瓣。
周寂疆已经不愿再看,欲站起身来往外走。
只是他身体疲软,勉强撑着藤椅走了几步,竟然是眼前昏黑,倒在那片白玫瑰地里,失去了意识。
后来他迷迷糊糊听见了一个陌生又熟悉的声音,好像是他的家庭医生,诚惶诚恐说:
“周忍元帅精神力虚空,已然活不过明日落霞了。”
手脚断了也就算了,竟然连精神力也要失去。
周寂疆陷入黑暗,但他知道雁寒声一直在身边,他还挺好奇雁寒声听到医生那句话是什么反应。
最后又是迷迷糊糊,周寂疆听到低沉熟悉的声音,颤抖着说——
“定下婚期,就是明天落霞时分。”他那么迫切想要告诉周寂疆却没来得及说。
怎么会那么巧?就像是老天爷安排好了,让他们一次次错过。
周寂疆倒是并不意外,可能他注定跟这种喜庆的日子有仇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