临春沿着这个思路往下想,果真没再想到谢明峥难看的东西,转而露出些迷茫的神色。她仰面躺在柔软舒适的被褥里,看着头顶窃蓝的轻纱幔帐,想,天下之大,她应该去哪里呢?
从前她对宫外对天下充满了期待,可当这机会马上要到眼前,可以自由自在地闯荡时,临春却无端地生出了些退缩的心思。她想到父皇曾经说过的,宫外的世界充满了危险,而她,一朵娇养的花,能一个人应对那些危险吗?
临春忽然有些恐惧,不过转瞬,她便给自己加油打气。没什么难的,她虽然不聪明,但是也不笨,总能适应宫外的生活的。再说了,宫外有好多好玩的东西,她记得那天看过的市井街巷的热闹,也记得自己吃过的好吃的小吃。日后去游山历水,一定很快乐。
就这么想着,临春不知不觉感觉眼皮有些沉,而后睡了过去。
碧云也不知道发生什么事,当时她与薛冰一道,远远地候着,等待吩咐。后来,便看见临春捂着脸跑了。碧云在后头追了好久,也没追上。
碧云与朱弦对视一眼,实话实说。
朱弦叹了声,道:“那想来是与陛下有关了。碧云,你也知道咱们主子,平日里根本不开窍,明明就很笨,但许多时候硬是认为自己挺聪明的。从前主子受先帝疼爱,这性子便也罢了,可今时不同往日。咱们主子若是想好过,最好是紧紧抓着陛下,讨陛下欢心才好。”
朱弦与碧云对临春忠心耿耿,临春虽偶尔有些娇纵小性子,但大体上是个很好的主子,待她们底下人都极好,善良大方。她们自然想替她考虑以后的前程。
朱弦又道:“最好日后主子能生下一儿半女的,在这宫里有个倚仗。”
临春完全不知她们俩考虑的东西,若是知晓,定然会大声地告诉她们,你们想多了!她和谢明峥之间是清白的!
本来是很清白的,可现在……好像不怎么清白了。
——她看了谢明峥。
尽管并非她主观意愿上想这么做,可客观事实上,就是这么发生了。
临春一觉睡醒,已是傍晚,晚霞都在极致荼蘼后渐渐散去,留下一点绮丽的灿色,慢慢消融在灰蓝天幕里。
临春愣了愣,忽的有种无边孤寂之感。
门口传来脚步声,是碧云进来点灯。
见她醒来,碧云问道:“娘娘可饿了?小厨房已经准备好晚膳了,娘娘梳洗一番后用晚膳吧。”
临春嗯了声,翻身下床。
菜是好菜,可临春没什么胃口吃,敷衍地尝了几口后便搁下了筷子。她又想到下午的事情,耳垂悄悄地红了。
就这厢功夫,谢明峥竟然过来了。
临春几乎是立刻就说:“不见!让他回去!”
“就说我睡了!”
不对,才刚过戌时,哪能睡这么早。
“不,说我病了!”
她是病了,她马上就要长针眼了!
临春一脸愁容,托着下巴生闷气,脑子里又开始闪细节。她当时是不是还碰到了?
手也要长针眼了!
“碧云,端热水来,我要净手!”
碧云哎了声,很快端来热水,伺候临春净手。临春里里外外将手洗了三遍,这才作罢。
净过手后,她去沐浴。
躺在跑满花瓣的浴池中,临春舒舒服服地洗了个热水澡。她用手捞出一捧花瓣,吹向四周,露出个满意的笑容。
临春目光落在自己的手上,忽然冒出个奇怪的念头,她……一只手都握不住谢明峥吧!
意识到自己在想什么后,临春一阵害臊,整个人躲进了浴池里。她憋着气,在浴池里许久,直到快憋不住,才猛地出水。
都怪谢明峥,她想。
若不是谢明峥非要让她给他治什么病,哪里会搞成现在这样?若非三年前他赶上自己心情不好,她又怎么会命人打他呢?所以归根结底,就是谢明峥的错。
三年前,他就该躲着自己走,这样就不会有现在的一切了!
但是如果三年前她没遇上谢明峥,那三年后,母妃东窗事发,她又该何去何从呢?
临春又有些苦恼,以她不笨的脑瓜子,实在不知道如何应对这件事。索性一直选择了逃避,至少在面对谢明峥不会再奇奇怪怪之前。
谢明峥想找她,她就称病躲着。
就这么躲了整整五天,还是被谢明峥找上门来。
这五日,谢明峥并不清闲。那日张大人匆匆忙忙请求见谢明峥,是为了杨烈。
杨烈当日调戏临春未果,被谢明峥罚了一顿军棍,挨了罚该长点心,但杨烈偏没有。他在家休养了几日,伤好后又出去寻欢作乐。
因谢明峥不止罚了他军棍,还贬了他的职,杨烈嘴上没说什么,但心里满是怨怼。酒过三巡,大放厥词,言谢明峥忘恩负义,过河拆桥,自己这几年跟着谢明峥出生入死,如今谢明峥做了皇帝竟不给他加官进爵,还因这等小事降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