话虽如此,他语气中却也无责怪之意。
许攸不以为然,“本初远不及丞相啊!”
曹操一拍大腿,“哎!本初不善用人,可惜了可惜了……”
“若论用人,当属孟德啊!”许攸也一拍大腿,“任天下之智力,以道御之,唯有孟德。”
“天下之智力……”曹操笑着,他回忆着说道,“我起兵时手下无才能之士,是文若带了颍川士人投奔于我,是清恒为我执起刀枪,征伐四方。”
“子远啊,你可知清恒在哪儿?”
那位丞相笑吟吟问道。
许攸没有听清楚,他努力睁着眼睛看着他的发小,这位大汉丞相仍然在笑,他的面容上是深深浅浅的皱纹,如同最平凡普通的老人,但他的眼眸又是那样的冰冷。
“什么?”
他含糊的问道。
“孤问你,清恒在哪儿?”
曹操耐心的重复了一遍。
堂上陡然寂静了下来,诸人皆是心惊,恨不得自己现在不在这儿。
许攸的酒突然醒了,还未等他说话,曹操便笑呵呵的,轻柔的按住了他的头。
那尊鎏金铜樽格外的华美,开口也格外的大,里面的酒水微热,泛着醇厚的酒香,先前曹操便是从这铜樽中亲自为他斟了一杯酒。
于是曹操一把将他的头按了下去。
醇美的酒水飞溅,酒气弥漫,湿了二人衣裳。
“子远啊,你可清醒些了?”
曹操关怀的问道。
许攸呛了好几口酒,那辛辣的液体让他整个人狼狈不堪,他微微颤抖着,是不解,也是愤怒。
他委屈且愤怒。
他难道还不够贴心吗?你曹操不就是想要除了荀氏一族吗?不然你又是折腾荀文若,又是折腾荀清恒的是做什么?他辛辛苦苦递了刀来,如今你却问我清恒在哪?
曹操又问:“清恒在哪?”
许攸呛咳着,他质问道:“咳……丞相何意?”
曹操又是笑呵呵的,一把将他的头又按进了那铜樽之中,这会许攸的脑门撞在了壁上,发出好大一声
嘭。
武夫年迈,手劲仍是常年驻守后方,吃喝玩乐的士人所不能比的,许攸完全无法挣扎。
“何意?”曹操笑道,“子远可是我的大功臣!自然是请子远一饮美酒!”
“子远素来喜欢自作聪明,这酒便叫作聪明酒吧!”
再次抬起头时,许攸开始挣扎,他嘶哑着喊道:“丞相!我击退了高顺!我守住了涉城!”
“嘭——”
“我叫你守涉城,没叫你卖清恒!”
“嘭——”
“我与文若如何?我与清恒如何?”
“嘭——”
“与你这老贼——”
“有何干系!”
酒水洒得到处都是,其中间或夹杂着些红的白的,许攸的脑门开了花,他呛了那么多酒,如今连声咳嗽都没有。
帐中寂静得没人敢大口呼吸。
曹操终于长长的,长长的吐出了一口气。
他重新坐了下来,盯着许攸的身体看了许久。
“可惜了……可惜了孤的美酒……”
他呢喃道。
第221章
曹操总会在合适的时候,做出最符合利益的抉择,这一特质让他历经风雨,走到了现在的位置。
但在酒席上把许攸给开瓢了明显不属于这种特质。
事后郭嘉和他抱怨,说他动作太大了,许子远的脑花都要飞到他餐盘里来了。
“您本不该现在就杀他的。”
郭嘉说道。
他本该有更多的选择,隐诛、意外,乃至于他如何对荀晏的那种做法,让他无声无息的去世。
毕竟明面上,许攸仍然是守城有功的功臣。
曹操答道:“我想杀,便杀了。”
他自来是个爱憎分明的人,即使近年来他愈发多疑、冷情,他与他的盟友的关系也愈发岌岌可危……
但这并不代表他会允许一个外人,一个愚蠢而不自知的外人来插手他与盟友之间的纠纷。
若是顺着许攸递的那把刀,他或许可以以荀晏战败为由发难,回头手起刀落,斩去荀氏在朝中的影响,夺去荀彧手上的权力,迫使他站在自己的队伍中……
但他还不愿意用这套对待敌人的刀法对准自己曾经的盟友。
郭嘉接受了这个说法。
丞相偶尔是有那么些任性的资本的。
许攸高估了自己的价值,他在掂量清恒的价值,殊不知自己的价值也同样被掂量了,而曹操显然对他并不满意。
更何况……
郭嘉想着,他也是那么想许攸死。
“丞相准备如何处置清恒?”
他看向了曹操,这般问道。
许攸生死已然不是关键,关键的是曹操想如何对待荀晏。
曹操沉吟了起来。
他紧了紧外袍,喟叹道:“近日天气似乎回暖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