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事也不是无迹可寻,早在逍遥仙人收他为徒时,姑射仙子就提到过自己也想找个徒弟,只是挑来挑去没选中个满意的,一拖再拖,她也不着急,反正寿命与天齐,不满意就再等等,宁缺毋滥。
这回去人间,总算是有了个心仪的弟子人选,那姑娘他也见过几面,根骨不算极佳,但容貌确实艳丽,和姑射站在一起也毫不逊色。
说曹操曹操到,不远处的琼树上落下两道翩然婀娜的身影,姑射仙子练的剑招本就是偏向于柔美灵动,一剑如一舞,惊鸿动天地,打斗间衣袂翻飞,袖如云霞,配合着漫天如雪的玉蕊花,好一出霓裳羽衣曲。
以他俩的眼力,自然看得出其中一道身影好看有余,但剑招余力不足,修为明显是差了一截。
溪风月啧啧称奇,“她这找的是徒弟?这长得甚至不比她差。”
“未必是想找人继承自己衣钵,”连宵雪头也没抬,只道,“多半是想找个人陪陪自己吧。”
正当桃李年华的女子日日独自对镜梳妆打扮,折腰一舞惊天下,而观赏者却只有明月与清风,闲来之时不免觉得寂寥。
“那么挑脸,我算是明白她为什么这么多年才找到了个徒弟,”溪风月摇摇头,又欣赏地看了会儿,“不过这长相,确实是人间千年难得一见的美人。”
连宵雪难得赞同,“若不是看脸,她怕是早就把你一剑赶下青云了。”
溪风月看了他会儿,忽然一扬眉,笑道:“依我看,她恐怕不是因为我这张脸。”
“那是为何?”连宵雪佁然不动。
“为了那场雪啊,”溪风月理所应当道,他靠近一些,故意凑在对方耳边若有若无地吹了口气,看见对方下颌一瞬间紧绷起来。
他轻笑道:“难道小公子不动心?”
连宵雪默然不语。
连家不养闲人,但到底还是多了半个闲人。
溪风月相貌俊秀,又惯说些甜言蜜语,但把握的度刚刚好,风流不下流,府中的侍女都喜爱他,时常给他偷偷开小灶。
这不,左手边放着千金碎香饼,右手边是单笼金乳酥,中间的人晃着腿,不要太惬意。
连宵雪正靠在窗边翻着书,抬起头无意间看了眼,动作停顿了下,语气凉凉道:“不知道的还以为你才是这家的公子。”
“那哪能呀,”溪风月立马坐直,“只要小公子一声令下,我立刻为公子鞍前马后。”
他心里当然清楚,若是没连宵雪的默许,便是给十个胆子,那些侍女也不敢那么明目张胆地越庖代俎。
听他这么说,连宵雪也不再言语。
这人说话总是半真半假,好听话手到擒来,若是真信了,才是要吃亏。
自那初见以后,溪风月已经在他家住了三月有余,他本来是没以为对方有常住的意思,直到某日,侍女退下去前多言了句,时候已晚,溪公子还未离开,可是要多备一间屋子留宿?
他愣了下,又明悟,多半是那人托着侍女之口来问,怎么不直接来问他?
连宵雪冷冷道,不用管他。
那侍女低眉顺眼应了是,正准备退下去,又听见方才还拒绝得毫不犹豫的少爷忽然道了声等一下。
她略带诧异,但还是依言停下,只见少爷沉吟片刻,又吩咐道,把东边那间屋子收拾出来。
溪风月当夜就大摇大摆地住进去了,白天里时不时折一枝他养的花去逗池里的鱼,完全没有自己是客人的自觉,眼看着那花越来越秃,愈发可怜,连宵雪终于忍无可忍。
不仅如此,这人逗花逗鸟逗鱼也就罢了,还逗府中侍女,一口一个姐姐哄得姑娘们心花怒放,既然双方都开心,他也就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可溪风月得寸进尺,半夜来敲他窗户,指着明月说是良辰美景,想邀美人共赏——这话里那个倒霉美人自然就是他了!
在这种程度的戏弄之下,他几乎日日都要拔剑和对方缠斗一番,在剑术上的进步那可谓是突飞猛进,一日千里,哪怕是逍遥仙人偶尔来看一眼都不免抚须惊叹。
他着实没两天清静日子好过,但偶尔也是有两天的——溪风月嗜酒如命,常常出门去沽酒,回来时携一壶酒,或者是一些其他时新的小物件儿,亏得他的福,连宵雪足不出户已经尝遍了天下美酒。
有一回他回来时,连宵雪正在亭中抚琴,他娘亲喜好音律,有门客投其所好,寻了把好琴,名为弦月,音色犹如泠泠月色,虽然比不得娘亲,但他日日耳熏目染,琴技倒也不差。
那人饶有兴趣靠过来,“你这琴不错,给我弹弹看?”
连宵雪闻言停下动作:“你会弹琴?”
溪风月信誓旦旦:“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