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道:“这是难受。”
云澹容无意识动了动手指。
那处就像春水一样被抚平——“这就不难受了。”
江练又道:“师尊难受,我也难受,所以师尊凭感觉解一个吧。”
反正总是会在一起的。
云澹容听明白了他没说完的话,他没说话,又轻轻摸了一遍,像是在记忆,江练很顺从地闭上眼睛,任由对方的手指抚过眉骨和眼睫,还有那块早已淡退的伤疤,被碰到的地方痒痒的,像是有柳絮轻飘飘地擦过。
片刻后,那只手放下了。
二选一全看感觉,再怎么繁复的阵法,只要找到阵眼,用一点点灵力就足以四两拨千斤,他选定以后就没怎么迟疑,轻描淡写地解开了,云澹容微微偏头,仔细听了几秒钟,没有听见开门的声响,反而是身边人咦了一声。
是发生什么了吗?
“怎么……”
这句话没说完。
他猛地转头。
——就在刚刚,那只牵着他的手忽然一松。
“江练?”
他向着那个方向伸手去抓,什么也没抓到,于是茫然地停了下来。
没有回音。
江练睁开眼睛。
方才的画面还浓烈似火烧,而如今,却是一片鸟语花香。
天上白玉京,十二楼五城。
仙山霞光万道,云海翻滚如浪,那波涛中有一银光纤如毫末,再往上一瞧,瞧见一青年薄衣轻衫,眼皮懒懒地搭着,唇边又噙着若有若无的笑,端了几分风流劲儿。
他独坐高楼,没个正经地斜倚着,手上握着根青绿色的竿,似竹非竹,那根细细的丝线正是从这里垂下的。
危楼高百尺,云海非海,空无一物,可他分明是在悠闲垂钓。
那楼上有一台,方方正正,看不出是什么材质,彩霞般的身影翩然落地,像是凤凰栖息于梧桐,那女子穿着身霓裳羽衣,裙带飘飘,五彩细薄的袖下露出一张玉面朱唇、不似真人的脸。
她幽幽道:“我美吗?”
声音柔和,似情人间的呢喃。
青年不紧不缓,坐起来瞧了几眼,这才慢条斯理道:“姑娘很漂亮。”
“哦?”那女子眼珠灵巧地一转,手一抬,再放下时竟然变成了张白惨惨的哭脸,她笑吟吟道,“那这样呢?”
“唔……”青年装模作样地思索了会儿,又道:“没那么漂亮了,但令人怜爱得很。”
那女子手一抬,又变成了笑脸。
“你这人,油腔滑调的,”她嗔怪。
“千金难买美人笑,光凭几句口舌之利,倒是便宜我了。”
他这话说得讨人喜欢,女子又是粲然一笑。
正说着,那竿忽然剧烈浮动起来,瞧着像是钓上了个大家伙。
可女子不曾露出恭喜的笑容,反而透出了然之意,掩唇微笑:“你怕是要挨揍了。”
语气里竟然有几分幸灾乐祸的意思。
她说着就足尖轻点,身影眨眼间飘出十几尺,像片山外浮云般停留在不远处的一棵琼树上,花瓣盈盈错落间,冷冽的剑光像雷般一闪,玉台顿时随着百丈高楼一同被不留情面地一劈为二。
那青年早有准备,一甩玉竿,轻车熟路地勾住另一高楼的檐角,借力荡起,待他轻巧落下时,本来隐隐有消散之意的楼阁竟然又重新奇妙地融为一体。
只见云海里匆匆浮现个人影。
“天底下那么多鱼,你就非得折腾我那一池吗?”
那人咬牙切齿地喊道。
“溪、风、月。”
第四十二章
这名字一出来,江练顿时心下一惊。
那个薄衣轻衫的青年居然就是大魔头溪风月!
这里分明还有个大活人在,但当场的三个人却全部对他熟视无睹,看来和之前的幻境不一样。
方才那阵解开以后,门没有开,可四周景色却突然一变,视野里突然闯入艳红一片,定睛一看才发现是花田,粗略一数至少也有几万朵,片片花瓣迎风舒展,层层叠叠,颜色深得像是在泣血。
江练认了几秒钟,才意识到,这是他曾经在雨天师的花廊小院里瞧见的槐安花。
之前只看过枯萎的,这才一时之间没有认出来。
正思索着呢,花瓣轻轻摇曳起来,再睁开眼,看见的就是这个不似凡间的地方,雨天师说过的话从脑海里浮现出来——那花无色无味,食用后可入他人梦境。
他心思敏捷,一想就明白了,多半是此处槐安花的浓度过高,哪怕没有入口,自己也进了某个沉睡之人的梦境。
再联想到没有开门而是直接跳跃掉的场景,江练心里有几分明悟,恐怕从他们踏入那条长道开始,整个遗迹都在阵法范围内,不是遗迹里设了阵法,而是阵法上建了遗迹,门上的那个阵法,只是其中的一部分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