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凹下去一块的牌匾又重新浮现在眼前。
能让那黄衣僧人不惜冒寺规之大不韪也要手持金莲佛杖追出去的事,想来想去也就那么几件。
云澹容:“到底是出了什么事?”
若明:“满觉寺丢了一样东西。”
云澹容:“是何物?”
若明叹道:“定慧大师的舍利子。”
第二十八章
此言一出,两人皆一惊。
江练更是脱口而出:“舍利子?!”
“是,”若明点头道,“定慧大师圆寂后,遗骨焚烧后化为舍利,一直供奉在寺庙的佛牙塔之中。”
这事他有听闻,定慧大师生前佛法高深,身后想来一睹舍利子的朝拜者不计其数,甚至到了打扰寺内弟子正常修行的地步,满觉寺不得已,设了规矩,想目睹舍利子者,必须提前递拜名刺,表明自己的身份,由寺庙斟酌后再做决定。
若明继续道:“今日用过药石后,我还去看过,那时候,舍利子还是在的,戌时我准备歇息,却忽然听见一声怒吼,是从佛牙塔那边传来的,我自然连忙赶去,只见塔打开着,那本该存放着舍利子的地方却空空如也,不空师弟满脸怒气,正往宝殿走去。”
“我本诧异,莫非窃贼在宝殿中?忽然醒悟——寺庙白日人来人往,那贼人能在所有人眼里底子下不动声色地盗走舍利子,必是武功高强,不空师弟是怕自己打不过,才要去取那宝殿中的金莲佛杖,我又是连忙追过去,可他已经拿着金莲佛杖冲了出去。”
他苦笑,“后面的事,恐怕二位都已经知晓了。”
是了,湖上遇舟,停泊遭袭击,后面的事情不必多说。
两人皆想起方才那画舫上的姑娘,那首本来被寄寓担忧之意的《邶风》暗含的竟然是嘲讽之意!
那女子分明是盗贼,却光明正大地与他们打了个照面,甚至悠悠而歌,不可谓不胆大!
云澹容沉思片刻,问道:“我瞧见贵寺的牌匾上有一不自然的凹陷处,可是被什么东西砸出来的?”
“是,”若明点头,随即从僧衣中轻轻掏出一物,“正是此物,贫僧追出去时,它不偏不倚,正好砸在贫僧头上,想来是从牌匾上掉下来的。”
那竟然是块玛瑙色的石头,温润莹澈,颜色鲜艳,乍一看如同流云飞霞,倘若变化角度,又如山间飞瀑,幸好是块圆润的石头,若是什么尖锐物品,他这会儿怕是已经去见佛祖了。
江练眼尖:“雨花石。”
相传南朝有位名为云光法师的高僧,他心志虔诚,佛理精深,讲经说法时甚至感动了上苍,霎时间花雨纷纷,落地就幻化为美丽的宝石,即为雨花石。
禅宗讲究草木瓦石也有佛性,那女子以石击寺,好生讽刺!
外表看不出来什么,云澹容握住石头,闭上眼睛,用手指仔仔细细摸了一遍,忽然一停,睁开眼:“这上面雕刻着什么。”
江练闻言去看,那雨花石色彩艳丽,变化万千,他自然是什么都看不出来,又学着他师尊的样子伸手去摸,半天找不准位置,云澹容牵住他手腕,引着他的手,“这里。”
他又仔细感觉了下,手指下确实有凹凸不平的质感,肉眼实在是看不出来 ,便转头问道:“寺中可有印泥?”
若明明白他的意思,微微颔首,“自然。”
他走到门口,唤来个小沙弥,说了几句,不一会儿,就送来了一枚印泥和一张白纸。
轻轻一压,白上多出一抹艳色,五个中间镂空的心形聚在一起,瞧上去像是一朵花。
“似乎是……棠棣?”云澹容迟疑道。
那图案实在是太小,他语气也有些不确定。
这花只能看出是五瓣,可能性众多,细究也探不出个所以然,三人看了会儿便放弃了,姑且当做一个线索。
抛开这雕刻不提,还有许多问题。
江练百思不得其解:“那舍利子确实是圣物,可说到底也只是灰,既不是心法,也不是宝剑,象征意义比实际用处大,偷它做什么?莫非有人能看着它悟道?”
若明叹气:“江施主,您这话确实在理,只是万万不要在旁人面前如此言语。”
对于佛家人而言,舍利子自然有特殊的含义,江练如梦初醒,连忙诚心诚意地道歉:“是我失言。”
“无妨,”见他如此干脆,若明洒脱一笑,“我只是那么一说,若那贼人不是诚心诚意的佛徒,那确实应该按照江施主的想法推测下去。”
盗走舍利子的那名女子既然轻蔑地以石击牌匾,那不像是对佛有敬畏之心的人,偷走它必然是有所图。
可正如江练所言,对于不信佛祖之人,它甚至比不上一钱银子甚至是一斤大米,盗走它是为了什么呢?